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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鮮血淋漓

    她將那個士兵的尸體抱在懷里,揪著自己的袖子,慌亂地擦著那士兵臉上的血跡。“小四,是你嗎?我還記得你……你居然在這里啊,你別睡,你不是和我有了約定嗎?你給我雨具擋雨,等你回到京都,我還要請你吃飯呢。你快點醒來,我帶你回家……我請你吃飯……醒來,快點醒來好不好?”

    可惜,無論她怎么呼喊這個曾經沖著她靦腆笑著的少年,再也不會醒來了。云鸞只覺得心如刀割,她怔愣地看著他滿身的血。“小四,你知道嗎?我的小名也叫小四……大哥二哥,還有三姐,甚至我的兩個嫂嫂,他們都喊我小四的。我與你同名呢,我們是不是很有緣分?”

    死寂一般的安靜,黑翼眼睛發紅地慢慢蹲下身來。“四小姐,把他交給我,我會好好地安葬他的。”

    這個少年,和他的年紀相仿,如果他不曾死在這里,他還會更加美好的未來。可現在,他的生命,只能終止在這十幾歲。云鸞僵硬著動作,將那叫小四少年的尸體,交給了黑翼,她低聲呢喃著:“交給你,交給你,我還要找我的父兄呢。他們那么厲害,他們肯定還沒死,他們肯定還活著……”她踉蹌著站起身來,繼續去翻找那些堆積的尸體。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抬頭望去,一眼望不到頭。云鸞怔愣在站在那里,凝著那滿地堆積的尸體,一滴滴眼淚,再也忍不住紛紛滑落。這些云家軍,他們都是十幾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啊。他們的人生,本應該才剛剛開始啊,有很多還沒成親呢……還有一些剛剛成了親,還沒來得及與自己的妻子親熱,便趕赴戰場了,還有的,或許他們的妻子已經懷孕,已經生了孩子。從此以后,他們的家人,將會徹底失去他們。他們的母親將會沒了兒子,他們的妻子將會沒了丈夫,他們的孩子將會沒了父親……九萬云家軍啊,全殲。這是一筆多么大的罪孽啊,無論是誰都無法承擔這場血債。入眼望去,全是血……全是血啊。云鸞的身子,止不住的戰栗,冷,好冷啊。她置身的不是人間,而是煉獄……突然,她在一處二米高的巖石處,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撲上了巖石,一具血肉模糊的面容,展露在她面前。她的心猛然一抖,崩潰喊了一聲:“大哥……”她的眼底滿是驚駭,她怔愣地看著大哥斷臂處鮮血猶如泉涌般,突突的往外冒。她的大哥啊,是多么溫文爾雅的一個人。他飽讀詩書,文武雙全,人人都說,他將來會繼承父親的衣缽,帶領將軍府繼續創造云家的輝煌。以往,無論她做了多少錯事,大哥從不忍心苛責她半句。他總是溫柔地笑著,輕輕的摸著她的頭發:“我家小四是個可愛至極的姑娘。”

    那只常常摸著她頭發的手,蕩然無存,再也找不到了。云鸞瘋了似的,翻遍那些尸堆,去尋找大哥的斷肢。可是她找了好久,她什么都沒找到。她的心疼痛得早就麻木,她撲回云慎身邊,她跪在大哥的面前,朝著他重重磕頭:“大哥,對不起,我怎么都找不到你的胳膊。大哥怎么辦啊,你會不會生小四的氣,你會不會再不理我啊?”

    “對不起大哥,我對不起你。你說,你要我怎樣,你才能原諒我?大嫂還在家里等你回去呢,我來的時候,大嫂還說,她這一輩子從不后悔嫁給你。若是有來生,她下輩子還要嫁給你的……大哥,你如果缺了一條胳膊,大嫂會不會嫌棄你,會不會不要你了?”

    無論她怎么哭嚎,云慎都不會睜開眼睛醒來回應她。他早就斷了氣,隨著九萬云家軍葬身在這峽谷。“嗚嗚……大哥你別急,別急啊。小四這就再給你找啊,我一定能幫你把胳膊找到的……你等我,等我……”云鸞將自己的頭,磕得頭破血流,她卻根本不知道疼似的。她繼續四處翻找云慎那被砍斷的一條胳膊,黑翼處理完那個士兵的事情,他一轉頭便看見云鸞頭破血流的,在找一條胳膊。所有的黑羽衛,全都幫著她尋找胳膊。可這堆積如山的尸體那么多,他們哪里能找到那條胳膊啊。黑翼只覺得自己胸腔的呼吸,在一點點地變得稀薄窒息。這樣的慘烈的場景,別說是一個女人了,便是他這個男人,便是他與這些云家軍毫不相干的人,看到這慘烈的一幕,都快要崩潰……云鸞她……她到底是怎么支撐下來的?她心里該有多痛,該有多苦啊。漫天的飛雪,還在不停的下著,那些雪花漸漸地覆蓋了那滿地的血色與尸體……云鸞仍舊不知疲憊地尋找云慎的那條斷臂,突然,她又在某個地方停住了動作。她從尸體堆里,摸到了一個熟悉的荷包。云鸞的手,忍不住抖了抖。她將荷包捏在眼前,看著那熟悉的鴛鴦戲水的圖案,她緊緊地捂上心口,忍不住地嚎啕大哭起來。“父親……父親……”這荷包是母親繡的,父親曾經說過,這是母親在二十多年前送給他的定情信物。母親不擅長針腳,那鴛鴦繡的就像是一只鴨子……可就是這樣的一個荷包,父親這一戴,就戴了二十多年。父親有多愛母親,不用嘴說,所有人都能感受出來。荷包那被時常放在手里磨平的針腳,都是父親思念母親的證據啊。云鸞崩潰哭著,搬開那些鮮血淋漓的尸體,視線模糊間,她看見了被長長的刀劍,穿心而過的父親。那把扎入父親心口的刀,是他慣常用的武器……云傅清的一張臉,布滿血污,那臉龐全都被冰雪凍僵。他的鎧甲幾乎與凍僵的身體,融為一體。云鸞膝行著爬過去,她抖著雙手,撫摸著父親凍僵的面容。冰寒刺骨,凍得她手指輕輕一縮。她死死地咬著唇瓣,不敢再大哭,唯恐吵到了沉睡的父親,會遭到父親的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