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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宫闱寒意

    “父王理应三思。”

    朱高炽低下头,双手垂下,态度十分的毕恭毕敬,犹如孝子一般的情景。

    朱棣稳稳的坐在太师椅上,与朱高炽隔着一张案几。

    长子又长个子了。

    突然发现的事情,令朱棣有些失神,短短的一段时间,老大第二次当面顶撞了自己。

    是觉得自己长大了,所以想要证明自己,选择反抗父亲的权威吗。朱棣因为自己的想法而哑然失笑,暂时压下了这个念头。

    最近老大的表现,不是浮躁的性子。

    “你有何想法。”

    朱棣心平气和的语气,令朱高炽心里松了口气。

    “退让并不是好办法,而且事情又没有到那一步,不至于选择委曲求全。”朱高炽恭敬的语气,强调道:“父王也说就算咱们退让,但说父亲坏话的人,还会想出各种理由。”

    “无论咱去不去检阅卫所,你这几日先去摸查吧,不能影响到那些生活穷苦的军户。”朱棣不置可否,从脸上看不出他的想法。

    朱高炽无法追问,只能选择暂时退下,等他日找个机会,再来说服父亲。

    书房。

    随着长子的离开,立马变得安静下来。

    烛台上的灯罩,因为烛火而发出光芒,映衬出灯罩上雕刻的精致的五马骏驰图案。

    “自己和二哥三哥,从何时开始,逐渐走到今日不能容的地步呢。”朱棣一向沉稳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落寞。

    “连大哥也开始猜忌咱。”

    朱棣不会偏信谁,不会因为二哥的长史几句言语就乱了分寸,更不会对此人的话深信不疑。

    但是他有他的门道,姚广孝在应天府,为自己传回来各种小道消息。

    许多事朱棣不下了决心,但是二哥的长史的态度,令他突然清醒,还是不要自欺欺人的好。

    谁让他们生在皇家呢。

    最是无情帝王家,几兄弟小时候的感情再深,终究抵不过权利的争斗啊。

    猜忌一旦种下,以他们的身份,又如何能消弭呢,永远也消除不了的。

    正如三哥恨自己压了他一头,二哥肯定是有期盼的。

    如果大哥死了,二哥应该会高兴,不会伤心,因为他最有希望成为太子。

    除了他,又还有谁有资格呢。

    只可惜他去年犯了事,成为了污点,不知道父皇会不会从而放弃了二哥。

    时也命也。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发生在这個时刻,想必二哥最近烦闷的茶饭不思吧。

    朱棣突然笑出了声。

    换做是谁,遇到二哥这种境遇,都会气的吐血。

    那自己呢?

    朱棣渐渐收住了笑容,好一会儿,缓缓的摇了摇头。

    就算二哥不成还有三哥。

    自己是没有机会的,所以他向来没有觊觎过大哥的位置,二哥可能从小就有些不服气。

    那三哥呢。

    朱棣沉吟,如果二哥没犯事,三哥也是没机会的,但谁让这种紧要的关头,二哥犯事了呢。

    父皇会放弃二哥吗?三哥有没有想法呢?

    大哥,能不能熬过去?

    朱棣眼神逐渐感叹,自己始终没有机会,所以不如大哥活着的好,就没有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了。

    自己岂会舍得努力这许多年,才彻底掌控到手,压得北平都司,至少在北平府发不出声音的局面。

    大哥正当壮年,说不定熬过去了呢。

    ……

    应天府。

    僧人,道士,读书人,名医……,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奔波什么,又为了谁在奔波。

    不光皇帝设立锦衣卫,想要了解整个大明方方面面的情报,下面的藩王宗室勋贵、边疆大将封疆大臣,谁又不是如此呢。

    京城的门下走狗多如牛毛,串通一气,阴谋诡计,散布谣言,攀附各家。

    夜深人静。

    皇城中交击二鼓。

    皇帝每日复一日,多大的事情,也不能打断皇帝处理奏疏的规矩,哪怕太子病的人事不省。

    在这位贫民出身的皇帝心中,天下间没有人值得信任,而最不值得信任的非官员莫属。

    但是国家离不开百姓,同样也离不开官员。

    朱元璋揉了揉眼角,他的视力越来越不好,烛光虽然明亮,但看奏疏也越来越费力。

    心中忧叹一声,起身离开桌案,活动了下身体,看到了窗外东边传出来的光亮。

    “那里在干什么?”

    “回禀圣人,是东宫请的和尚正在驱邪。”太监紧紧的低着头。

    听到太监的回复,朱元璋喃喃道。“药石无用,已然到了此步么。”

    自己虽然常去看太子,但哪里能寸步不离呢,国事不敢耽误,只能命人精心照看。

    太子有他的太子妃和儿子们照顾,比起自己要更为上心。

    心里一沉,朱元璋不再抱有奢望。

    也不再继续活动,又转身回去案台,不过这回他伸手到特意留到角落的一叠奏疏。

    里面有弹劾藩王的,有弹劾大将军的。

    “让蒋献来。”

    已然这么晚,太监们却习以为常,皇上处理奏疏的时候,遇到问题经常会召官员来询问,是不看时间的。

    皇帝都未歇息,找官员们来询问国事,官员们如何敢怠慢呢。

    一段时日未得召见的蒋献,锦衣卫不少大珰猜忌他哪里得罪了皇帝,因此而议论纷纷。

    蒋献宠辱不惊,和往常一样恭敬的走进皇宫。

    “你说说吧。”

    朱元璋丢给蒋献一封奏疏,没有多余的解释,眼前的此人用的太顺手,他最近用了几个人都不如蒋献。

    蒋献默默的捡起奏疏,打开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份督察院的奏疏,是弹劾凉国公的。

    “蓄庄奴数千人,横行乡里,占东昌民田,为真。”

    “藏匿战利品,为真。”

    “纵兵毁关喜峰口,为真。”

    “任意提拔亲信,为真。”

    ……

    朱元璋脸色终于变了。

    他知道其中不少事肯定不是空穴来风,但没想到竟然没有一件事是污蔑蓝玉。

    “全部属实?”朱元璋想要确认。

    “全部属实。”

    蒋献没有因为皇上再一次的召见,就和常人一样,觉得自己恢复了圣眷般高兴。

    他是蒋献。

    锦衣卫指挥使,天子鹰犬。

    他的眼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眼前的皇上。

    正是他的这份认知,让他成为了朱元璋丢不开的人,一个怀疑后不但没有遭到遗弃,反而重新使用起来的锦衣卫。

    “有哪些是他提拔起来的人。”朱元璋恢复了平静,但是语气格外的严寒。

    蒋献低下头。

    但也只是犹豫了一刹那,然后报出了一长串的名字。

    “怀远侯,世袭指挥使,现理山西军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