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仁明眼里涌现出感激之色:“这个恩情算我欠你的,有朝一日能用得上我的地方,九弟尽管开口,我必当竭力而为。”
“七哥还是先想想,如何向父皇交差吧。孤抓你也是无奈之举,你也知晓父皇的脾气,说到底,孤也是为了七哥好。你为了那个女人闹出这么大动静,难不成真要因为她自毁前途?你是天家人,一言一行皆关系皇家颜面,这一次你闹得太大,父皇必然会降罪,七哥……自求多福吧……”
萧瑜提醒了几句,便侯在金銮殿前。
萧仁明走进御书房后,万依雪急匆匆地后脚赶到。
雅贵妃畏寒,眼下连披风都没系,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对襟长衫,指甲略有不稳地掐着佛珠,踱步在金銮殿前,尽管她极力佯装从容,可越来越急乱的步子,还是露了怯。
萧瑜唇角闪过一抹极浅的讥讽。
雅贵妃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心底却对萧瑜恨意滔天,恨不得萧瑜当场暴毙。
萧仁明闹出这么多幺蛾子,萧瑜无异于是最大受益者,她不信,这一切和萧瑜没关系。
宫女生子的贱种、野种,当年左如月那个贱人,怎么没把你和你那短命的贱母一并毒死?
雅贵妃心里闪过无数仇恨的咒怨,可面色却装的十分平静,斜唇,勾起一抹不浅不淡的笑:“太子,本宫想问一件事。”
“贵妃娘娘,请讲。”
“那位鸢雅姑娘,在何处?”
“我不知道。”萧瑜仔细回想了下,一脸认真,“大抵是七哥极力维护,将鸢雅藏了起来,我也没能寻到。”
萧瑜怎么可能把鸢雅交给雅贵妃呢?
还要留着鸢雅,给万依雪和萧仁明制造母子矛盾呢。
鸢雅没把萧仁明毁的彻底,萧瑜不会杀鸢雅,甚至还会暗中留下她。
萧瑜一向如此,精通人性,擅长在暗处搅浑一潭清水,就好比先前,让左如月替他顶了石像罪名,最后又直接毒死了萧子炎。兵不刃血地杀死了一对母子。
眼下,萧仁明万依雪这对母子……
萧瑜唇角勾起极其细微的冷笑。
前世弄死过一回了,也不介意再血洗一次皇室。
反正,他也从来没在皇城感受过所谓的亲情,母子情、父子情、手足情……一样没感受到。
都该死,不是吗?
萧瑜负手而立,袍摆随风飘曳,他仰头凝视着京城上方的天空。
这一次,他要让杀戮,来的更为猛烈些。
万依雪不信萧瑜不知道,可萧瑜不讲,她也问不出那鸢雅贱人的下落,只能另寻他发,早点杀了鸢雅,让儿子走回正道。
万依雪谋算了大半生,在皇宫里如鱼得水,却没想过,在争储的关键时刻,萧仁明会犯下如此大错。
他如此感情用事,那些官员颇有微词,甚至几个党羽已经动摇,妄图另寻明主。
万依雪越想越气,气的眼眶猩红。
……
苏南枝回家后的接连三日,萧沉韫求婚之事不胫而走,传遍大街小巷。
说书先生作为奇事热议,没过几天,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苏家要出一位摄政王妃。
“这可是稀罕事!摄政王不近女色,多年未曾有过花边消息,王府丫鬟都少得可怜,如今竟然主动求娶苏家嫡女。可谓是千年老铁树开花了啊!”
“苏家嫡女是开朝第一个从二品女官,虽说是年纪大了点,已经二十有二,但人家巾帼不让须眉,又是天下第一美人,实权郡主。
两年前就潜入死人谷辅助摄政王剿除乱党,又于洪灾中挽救死水县百姓,半年前还带人救了无数京城百姓,这般姑娘,正好与摄政王旗鼓相当。如此良缘,不存在攀高枝,她配得上摄政王。”
说书先生醒目拍桌‘啪’地一声,笑问:“诸位觉得,是与不是?!般不般配?觉得般配的鼓个掌——”
下刻,说书馆掌声如雷经久不息。
坐在马车里的苏南枝听到这些话时,脸上还是漫出了甜蜜的笑。
能获得所有人认可的姻缘,是很幸福的。
父兄认可,朋友认可,大家认可……
今日阳光好,自从萧子珊得知苏南枝与萧沉韫的婚事后,终于走出了梓熙宫大门。
从左如月死后,从萧子珊自请和亲西戎后,她一直把自己关在宫殿中,除了贴身伺候的素素,不和任何人说话。那怕期间,苏南澈常常给她递去密信,她也从不回信。
从风光无限的嫡公主,跌落成废后之女,兄长是母后与外男偷生,处处被人议论指点,任谁也无法接受这样巨大的差异吧。
萧子珊从前爱穿颜色鲜明的漂亮衣裙,脸色有着可爱的婴儿肥,现在……
她穿着浅青束腰裙衫,腰间只挂着一个荷花锦囊,青丝绾着一根玉兰簪,没戴耳环,也没戴手钏,人影清瘦,仿佛风吹就倒,孤零零地站在揽月湖榕树下,神色不喜不悲,秀眉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哀伤,和从前走路轻快、说话含笑的那个她全然不同。
萧子珊的人生,以萧子炎是假太子、左如月的死为分界线。
前半生尽享富贵,后半生清苦飘摇。
苏南枝走向她时,无声叹了一息,最后扬起笑容挽着她:“子珊~~这些日子,我给你写了诸多信,你总算愿意见我了。”
“枝枝宝贝~”萧子珊唤了从前对苏南枝的称呼,然后深深地拥抱她,“这些日子,我还是挺想你的。我听说了你与我皇叔的婚事,只怕日后我得喊你一声皇婶了。”
“……皇婶显得老,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苏南枝挽着她的走,沿着湖边小道散步。
“原先定了和亲之日,可父皇怜我远嫁,多年不能回京,故而又同西戎皇室将和亲之日延后了半年。如今再也拖不住了,我还是要嫁去西戎了……”
说这话时,萧子珊脸色有些僵硬发白,唇畔浮起惨淡的笑意。
今日的天空很蓝,苏南枝沉默半刻后,说话的声音很轻:“司天监算出日子了吗?”
“五日后,大吉,诸事皆宜、百无禁忌。”萧子珊深吸一口初春的气息,仿佛荡涤了肺腑后,再缓缓叹出来,“时间好快啊,我们一起长大的,一转眼,我们都要嫁人啦。”
苏南枝牵着萧子珊的手走在湖边,只觉得一道视线格外扎眼,她顺着视线回看过去——
有人在柳树后偷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