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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见苦难而心生慈悲

    苏南枝莞尔一笑,坐在马车中,将厚厚的毛毯盖在膝盖上。

    二人在车内听着外面的风雪声,虽然静默不言,可各自都很心安。

    “王爷看到那张宋晨云的画像了吧?”

    “嗯。本王已着人去查宋晨云的身份背景。”萧沉韫道,“待我们从塞北回京,应该就会有消息。”

    马车行至北部道时,风云变幻,沿路的风雪越来越大,逐渐迷人眼,看不清前路。

    若非官路开阔,地势平整,萧沉韫熟悉此路,还真不敢冒然前行。

    萧沉韫将暖手炉塞给苏南枝,又拿起衾被给她盖住,用毛毯将娇瘦的苏南枝裹成大粽子那样,耐心细致地叮嘱:“别着凉。虽然备了伤寒药,但塞北很多地段都荒无人烟,除去马车,连个歇脚的屋舍都没有。若是生病,会很严重。”

    苏南枝温顺乖巧的像小猫,轻轻点头。

    马车很大,四匹骏马拉车,车内安设边几、小书桌。

    萧沉韫将几条毛毯平铺在地板上,便可躺着睡个好觉,不然一路舟车劳顿,坐着可遭不住。

    他将苏南枝抱下来放在毛毯上,用衣服叠了个小方枕,给她枕着。

    “王爷,不休息吗?”

    女子躺在毛毯上,仰起出水芙蓉般清雅美丽的脸看他,乌黑青丝四散在雪白的毛毯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水灵灵的,像漾着清潭泉水,说话间,皓齿樱唇飘出几丝热气。

    萧沉韫收回有些被惊艳到的目光,喉结微动,躺在了她身侧。

    两个人背对背躺在毛毯上,良久都没闭眼。

    萧沉韫有些后悔,为什么躺下来的时候要背对背,但又不好现在转过去。

    在他心思百转千回时,身边响起衣料拂过毛毯的簌簌声,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苏南枝侧过身子平躺,看向脊背僵直的男人,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这一拍,萧沉韫也转身:“怎、怎么了?”

    “我看王爷好似有些不对劲,耳垂通红,脖颈也红,诶,怎么说着说着,脸也红了,是不是着凉发烧了?”苏南枝玉手去摸他额头,“不烫啊。”

    “……”萧沉韫呼吸略粗地咳了声,“有些热。”

    苏南枝担忧地摸了摸他冰凉的手背:“这样的风雪天还热?可你手很冷啊……”

    萧沉韫心跳加速,一阵阵心悸,仿佛有电酥酥麻麻地涌上后脑勺,反手抓住她的皓腕,暗哑着嗓子,温柔低声轻哄:“别乱动,乖乖睡觉。”

    不知为何,苏南枝感觉他眼底压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欲。

    他看她的眼神,是如此不清不楚,如此复杂晦暗,如此深邃又温柔。

    像千万璀璨的星空,会忍不住沉沦其中。

    苏南枝心跳如鼓地闭上眼睛,像中了魔咒似的,鼻尖皆是男人那股子清冽冷木香。

    约莫又行了好长一段路。

    “呜呜呜……”

    车外的风雪里似乎掺杂着痛哭声。

    苏南枝那点朦胧睡意全无,忽然警惕起来。

    “呜呜……哇……呜呜呜……”

    不是幻觉。

    是真真切切,有人在雪地里哭泣。

    “王爷听见了?”

    “嗯。”

    苏南枝掀开毛毯坐起身,萧沉韫轻轻推开条窗缝。

    只见风雪中,有一老妪怀中抱着个小婴孩,正在枯树下嚎啕大哭:“谁来救救我们啊……”

    她怀中婴孩面色发青,像是死了。

    待萧沉韫还没反应过来时,苏南枝已经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四周皆是茫茫无际的风雪,寸草不生,广袤天地笼罩在一片冰冷刺骨中。

    她一边走一边脱下稍微温热的大氅,毫不犹豫地披在老夫人身上,蹲下来问:“婆婆可是遇到了难处?”

    背对她的老妪被这如天神降临一般的关怀问话,惊喜的语无伦次,连忙哭道:

    “姑娘求你救救我怀中孙儿!老婆子愿意给你当牛做马!”

    苏南枝卸了大氅给老夫人穿上,自己却衣着单薄,冷的有些瑟瑟发抖,扶起跪地之人,牙齿打颤道:“婆婆让我看看。”

    “诶!好好!”

    老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襁褓稚子递去。

    苏南枝抱住那瘦弱到几乎脱相的婴孩,面色凝重地探了探鼻息,旋即,心生悲悯地长叹口气,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和这位满眼希冀的婆婆说,孩子已经死了,大概冻死四五个时辰了。

    萧沉韫将厚大氅裹在苏南枝身上,迟疑了下:“稚子已去,还请节哀。婆婆要去哪里?我载你一程。”

    稚子已死四字,像天崩地裂般,压的老夫人嚎啕大哭,她跌坐在雪地里,悲怆哀嚎:

    “我原是蜀州人,可今年洪涝严重,庄稼颗粒无收!我一家人便和大批难民逃到北部求生,路经此地,儿媳儿子被流寇劫杀后烹制成人肉果腹,我抱着孙儿艰难出逃,又遇暴风雪,衣着单薄,大批难民被冻死!”

    果然……

    苏南枝和萧沉韫抬眼朝前方看去……

    上百具衣着单薄的尸体,零零散散地倒在雪里。再往前,还不知道冻死了多少人,雪太大也看不清,等开春雪化了,

    南部和塞北有温差,沧州蜀州并不像塞北这么冷,难民没有厚衣服,来到风雪雨极冷的塞北,怎么可能撑得住?

    王公贵族的命是命,难道普通人的命便不是命了?

    苏南枝心生痛惜,无比震撼,她看着前路那些冻死的难民……

    母亲佝偻着身子将女儿紧紧抱住,企图互相取暖,却还是冻死了,一对年轻夫妇冻死时,还保持着彼此搀扶的姿势……

    从前她生活在锦衣玉食的京城,满门心思想要保护苏家,囿于权势斗争,可到京城之外的地方去看,才知道,这个世界水深火热的不是她一人。

    京城昌盛,嵩阳繁华,可到那些并不繁华的地方去看,世上还有很多人忍饥挨饿。

    在萧沉韫给她裹上厚毛毯的同时同刻,在塞北、在极寒之地,有人冻死,尸埋雪地。

    苏南枝看着陷在雪地的那些尸体,一颗心被震颤的久久无法平静。

    身后似乎传来马蹄之声,簌簌风雪里,还响起一阵兴奋不已的怪叫:

    “嗷嗷呜!”“哈哈哈!”“架!!”

    “你看前面那商队,肥肉啊!”

    “他们长得肤白肉嫩,煮起来肯定好吃!”

    一阵阵变态的大喊!

    苏南枝、萧沉韫、洛云崖转身回看——

    只见山坡上,三百多个拿大刀的流寇,手举浸过油布的火把,骑马冲来!

    黑夜里,火光犹如鬼火般,幽深又恐怖!

    老夫人猛然爬起来,推开苏南枝推,毛骨悚然地尖叫:“姑娘快走!快走!就是他们杀了我儿子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