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赈灾钱粮也贪污,这帮狗官太可恶了,李元宏咬牙道:“你们的知县真不是个东西!”
农夫闻言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们的知县佟天寿佟大人可是个清官好官啊!你们不要侮辱他,他是被硬生生气病,被人挤走了,挤走他的就是那个秦县丞、洪知府,还有新到任的那个狗知县。”
怎么顺带把我也骂了?我招你惹你啦,李元宏心里那个郁闷。
庄师爷奸笑着看了看李元宏的表情,对农夫说道:“我听说新来的那个知县可是个好官啊,你可不要乱骂他?”
“什么好官!要不是他来,佟大人怎么会走,他肯定和秦县丞、洪知府是一伙的,奶奶的,我骂他算轻的,见了面你信不信我敢揍他!”农夫在李元宏面前挥了挥拳头,胳膊上的二头肌像座小山一样。
“怎么我还没上任就被人骂做狗官?你至少也等我贪了银子再骂啊!这贪官当的真窝囊!”李元宏气的脸色发白。
庄师爷在一边忍着笑,说道:“你错了,其实新任的知县大人与他们不是一伙的,是佟知县先离任,他才能来上任,先后次序不能搞错啊!”
“什么先后次序!都一样,反正这年头狗官多、好官少,倒霉的都是我们老百姓!”农夫倔劲上来,就是不改口,遇见这个不讲理的,庄师爷也没办法了。
再说下去还不定怎么骂李元宏呢,庄师爷不想李元宏难堪,赶紧转了话题道:“你们不种地,还是要交田税啊!这税钱从哪里来呢?”
农夫忽然有些犹豫了,支支吾吾不肯说,庄师爷和李元宏都觉得蹊跷。
庄师爷从怀里拿出一角银子,说道:“看来你是不把咱们当朋友,那我们这水和饼也不能白吃,这是饭钱,你收好!”
这一下,农夫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尴尬道:“其实说了也无妨,反正所有人都知道这事。是这样的,我们不种粮食也能交的起税,因为我们真正种的是————罂粟。”
“啊!鸦片!”李元宏和庄师爷异口同声惊呼起来。
农夫点了点头:“不错,就是鸦片!”
庄师爷吃惊道:“朝廷现在虽然管不了海上进来的大烟,但还是在查禁啊,更不可能允许种罂粟的,你们这样做,官府不管吗?”
“管啊!管的严着呢!”农夫笑道:“罂粟的种子是由衙门的秦县丞低价卖给我们的,指定地方种,不许在官道两边,只能在靠近山林的地方种。罂粟果成熟了,县里大户的陈展角陈老爷和衙门里人一起来收,收好后就在陈老爷的谷场里晒,然后由他们的家仆熬制大烟膏!”
官府统一种鸦片,这恐怕是旷世奇闻了,李元宏和庄师爷惊的目瞪口呆,相互看了一眼。
庄师爷见李元宏脸色煞白一片,气的浑身发抖,连忙将银子塞到农夫手里,说道:“这位大哥,我们该走了,多谢你的饼,这点银子就算朋友的一点意思,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到县城找我们,我叫庄铁莲,他叫李元宏!”
农夫一把将银子又塞回去,站起身来道:“是朋友就不要提钱,我叫林刚,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到林家村找我,好了,我也该走了!”
看着林刚挑着瓦罐慢慢走远,庄师爷回头看了一眼李元宏,后者忽然说道:“你愿不愿意帮我?”
“废话!”
“我一定要铲除这帮狗官,把曲沃县治理好!”李元宏斩钉截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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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在乡间转了半天,回到了官道住进驿站,第二天,早有曲沃县的差役前来迎接,还带来了两顶轿子,一路小轿晃着,不出两个时辰,便到了县城外。按照规矩,从东门入城,鸣锣开道,官绅士贾三接三迎,殷勤备至。
来到县衙,衙门外早摆好了香案,向北叩谢皇恩,然后又是一路拜进衙门,什么土地公,灶王神、衙神、狱神等等一一拜到,反正是把李元宏拜的找不到北了。
然后就是在大堂,下属参见新任知县,下面黑压压一片跪了足有500多人,现在李元宏才感到了做官的威风了,这么一个七品县官就这么威风,要是当了知府、道台那还了得!
忙活的整整一天,终于有时间歇歇了,李元宏和庄师爷正揉肩捶背的功夫,只听外面有人求见,一个瘦的只剩下骨头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一见李元宏,满脸堆笑就是一拜,细着嗓子说道:“卑职曲沃县县丞秦耀祖拜见老爷,老爷一路安泰!”一边说一边偷眼看李元宏。
真是冤家路窄,昨天才知道县里有你这么个祸害,今天你就送上门来了,李元宏“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就让他在下面跪着。
过了片刻,秦耀祖自己站了起来,仍然是满脸笑容,走到李元宏面前,伸手递过一张银票道:“这是800两,请大人收下!”
好嘛,我刚一上任就来行贿了,动作倒快啊!
李元宏伸手一拍茶案,喝道:“把你的脏钱给我收回去,想让我跟你同流合污?做梦!”
秦耀祖愣了一下,脸色板了起来,不慌不忙道:“大人怕是误会了,这是本季收上来的田亩银,按照老规矩,已经存入票号了。”
“田亩银!”李元宏倒被他说的促不及防,愣住了。
秦耀祖笑了一下说道:“是这样的,田亩银本来是在正月、五月、九月征收,但前任正月之前就因病出缺了,所以收上来的银子一直在我这里,您既然来了,就由您保管了!”
李元宏心道这个秦耀祖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反应迅速,一下就把行贿变成正常交接了。好在李元宏反应也不差,略一思索道:“田亩银应该是有零有整,怎么正好是800两整呢?”
“按照本县的规矩,零头都分给各房书吏充做笔墨纸砚的费用了,他们一年到头都是自己花钱办公,过年的时候分些钱也是应该的嘛!大人您不会反对吧?”秦耀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元宏。
把球踢给我了!我要是说不反对就是向你认错了,我要是说反对就犯了众怒。李元宏索性“哈哈”一笑说道:“原来如此,分个零头也太少了,我刚才看见办差的人足有500多人,那点银子怎么够分,这样,再拿出600两,每人一两,就算作本县体恤他们办差辛苦吧!”
李元宏这样一说,倒把秦耀祖说愣了,搞不清楚这位新任县老爷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只好答道:“大人真是恩慈,能够体恤我们这些办差的,我这就去把银子发了。”
“不必了!稍时我会亲自发放,你下去吧!”
“是!”秦耀祖满腹狐疑的离开了。
庄师爷在一旁一直不吭声,此时对李元宏说道:“这家伙不简单!”
李元宏点头道:“嗯!我还没想好怎么对付他,先别管他,现在的关键是让农民尽快恢复种田,不种罂粟!但是,我估计难度肯定很大,这都需要胥吏差役们去做,所以我们先笼络住下面人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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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乡绅们出钱宴请新任知县,而李元宏传出话来,宴席就摆在衙门口,所有本县的书吏,衙役,典吏、教谕、大使,驿丞、巡检等等,都被邀来参加。
五十多桌席整齐摆下,忠廉坊,申明亭上挂着几十笼红色的气死风灯,将整个宴会装扮的喜气洋洋,五百多人喧闹鼎沸,像过年一般。
东面的七八桌坐的是县衙的捕快、西面十多桌坐的是承发房、吏、户、礼、兵、刑、工各房的典吏书吏等人,其他人等混坐在南面,面对衙门的主桌自然是给知县、幕友、县丞和本县的首绅坐的。
李元宏和庄师爷走出衙门,大致扫了一眼,李元宏心里一阵发紧,因为面前这500多人,大概有一半以上都是面黄肌瘦、肤色灰暗,不时还有人哈欠连天,显然都是些瘾君子。
既然曲沃县大量种植罂粟,那这些人吸食大烟就不足为奇了,但是,比例竟然如此之高,却让李元宏所料未及,也就是说,自己若要铲除鸦片,首先需要应付恐怕不是那些农民,而是这些衙门里当差的人。
李元宏和庄师爷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焦急和郁闷,这时,还是那个县丞秦耀祖,紧走几步来到二人面前,行礼道:“大人,大家都在等您哪!今日大喜的日子,您先说两句吧!”
李元宏一笑,清了清嗓子,向四周一抱拳朗声说道:“诸位,今日我等能在此相聚,实是有缘,来,我先干为敬!”说着,一口喝干了杯中酒,下面一片乱七八糟的叫好声中,众人也都干了一杯。
李元宏又拿起了第二杯酒,朗声说道:“我来贵县叨扰,今后仰仗各位之处还会很多,也可能无意中得罪诸位,这第二杯酒,我提前向诸位赔礼了!”
“哈哈!大人客气啦!”
“哪能呢!今后我等还要仰仗大人呢!”
“咱们谁跟谁啊!”
众人见新任知县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心中先就轻视了三分,加上李元宏刚才说的软话,更是觉得这个知县软弱可欺,今后县里的事情还不得他们说了算,于是个个眉开眼笑,哄闹声一片。
“来人,将银子分给大家。”李元宏一招手,又拿起第三杯酒,说道:“这是600两银子,不多,权作一点茶资,请各位不要嫌弃!”
早有衙役上前,从庄师爷手中接过银子,每人一两分了下去,大家更是高兴了,这一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确实不算太多,但这就表示,这个知县在钱财上比较大方,比较开通,以后大家财源广进,共同发财。
“请问大人,这钱是什么钱?若是大人自己的,我就却而不恭收下了,若是县库的,您这就是施公款、博私恩,我就要上告!”一个尖细的嗓音从捕快酒桌处传了出来。
众人都是一愣,正是皆大欢喜的场面,被这一句话浇了盆冷水,数百束愤怒、惊异、尴尬的目光齐刷刷的射了过去,却见酒席间站起一名身材不高的男子,向李元宏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