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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李元宏一听就急了,这林则徐怎么卸磨杀驴啊,历史书上没说过他有这个爱好啊!
林则徐脸色一肃,说道:“你别忘了科场舞弊一案,这次考题泄露,我必定会一查到底,你若是留在陕西,你说你能逃得过吗?即使我愿放过你,到时候恐怕也由不得我了,所以你离陕西越远越好,越远就越牵扯不到你!”
林则徐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是极为矛盾,他从政34年,历官12省,从来都是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但是今天,为了一个小小的举子,他算是破例了,因为面前这位年轻人所展示的才华,实在让他不忍,如果不是这个大案,他真想把李元宏留在身边,作自己的幕僚,但是这份苦心,是不能对李元宏说的。
“牵扯到我又如何,我不怕!”李元宏打死不愿离开自己的家乡。
“你打算连累你的父亲吗?你想让你的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吗?”对一个举子如此苦口婆心,林则徐还是第一次。
李元宏一怔,有些茫然的看着林则徐,喃喃道:“那。。。那我能去哪里呢?”
“京城!”林则徐从案几上拿起一张白纸,执笔蘸墨,边写边说:“我给你写一封荐书,你到京城后交给户部汉尚书祁鸿藻,他与我私交甚厚,见过信后,他会安排给你个户部经承,虽然薪俸不高,养家户口是完全可以了。不过明年的会试你绝不能参加了,你连开笔都不能作,一旦被考官看出来,追究起来就麻烦了。”
林则徐话一说完,信也写完了,提起吹了吹递给李元宏。
李元宏差点崩溃了,这个林则徐也不问自己愿意不愿意,几分钟就把自己安排好了,连信都写了,这也太霸道了吧。
不过,唉!认命吧!
李元宏眼睛直愣愣的拿过信,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林则徐见此,知道他心里难过,心中有些不忍,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不必难过,好男儿志在四方,再说你到了京城,安排妥当了后,还可以将家里人一起接去。”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李元宏只好点头同意了。
“好了,我明日就要开始查案了,你明日清早务必离开西安。”林则徐话一说完,就急匆匆走出了偏房,只留下李元宏一个人在那里发呆。
半响后,李元宏才知道,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幻,自己真的离开十几年的家乡了,而且、而且也无法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至于前途,就更渺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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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你和巡抚大人,谁打赢了?”大殿里有些醉意的举子们问道。
“你们在里面都说了什么?看抚台大人出来的时候,没有生气啊!”
李元宏一句话也不说,怅然若失的回到了客栈,谁知刚到客栈,就看见一个身材细长,戴着青缎瓜皮帽,穿着黑驴皮酱色绸马褂,脚蹬千层底呢靴子的小老头,腰间系一荷包儿,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屋内。这人的打扮一看就是个衙门里的师爷,而且是那种极为精明的角色。
“你就是李元宏吧?这是抚台大人让我送来的。”师爷操着南方口音,递过一个包袱。
李元宏摸了摸,心道林则徐想的还真周到,连银两和衣服都给自己准备好了,当下向那个师爷唱了个谢,开始收拾自己的行礼。
等他收拾完毕的时候,却见那个师爷还坐在那里,一点没有告辞的意思,不禁有些厌烦道:“尊驾可以回去复命了,我保证明天一早就离开西安。”
师爷嘿嘿一笑道:“我不用回去复命,我以后就跟着你了。”
李元宏手里的包袱在地上,“你?你、你跟着我做什么?”
师爷摸着红彤彤的酒糟鼻子,皮笑肉不笑的说:“说起来抚台大人对你真不错,怕你年纪轻轻一个人上路有了闪失,所以让我来照料你!”
“你不是奶妈,我也不是孩子,照什么料,你给我回去。”李元宏现在心情不好,一看见这人贱兮兮的模样,就想扁他一顿。况且自己走到哪里都跟着这货色,烦也烦死了。
“你官大还是巡抚大人官大?我当然听林大人的了,好了,我看你已经收拾完了,用不着我动手了,咱们早点歇息吧,明早还要赶路。”说着径自上了床,倒下就打起呼噜来。
李元宏那个气啊,他还从没见过这么死皮不要脸的人哪!但他又毫无办法,总不能把他提起来打一架吧,算了,先睡,明早再说。
等等!我靠,你睡床,我睡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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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李元宏就拿起自己的包袱,蹑手蹑脚的出了客栈,心中暗喜:我赶不走你还躲不开你吗?人海茫茫,我看你怎么追我。
从西安往京城去有两条路,一条是向东北,过临潼,渭南,从风陵渡进入山西。另一条是向东南,过蓝田,在洛南折向北进入山西。
李元宏选择的是南路,虽然南路比北路远一些,但可以甩掉那个烦人的师爷。
在管道上走了两个时辰,李元宏是又累又饿,他为了赶早,吃的喝的都没带,本想沿路买一些,谁知这一路全是闹灾的地区,人烟稀少,也没有卖吃食的地方,照这样下去,还没走到蓝田就先饿死了啊。
正在这时,忽然听见一辆马车缓缓从身后驶来,李元宏心中一喜,连忙跑上前去,当他看清车上之人时,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只见车上正坐着那个师爷,正冲自己嘿嘿奸笑呢!
这样都躲不过你,我******跟你拼了!李元宏饥火攻心,提起拳头就要揍那师爷,可拳头刚到师爷的面前,竟然停住了。
一只正宗西安老孙家烤羊腿,直接就瓦解了李元宏高昂的斗志,双手由拳变掌,由掌再变爪,抓起焦脆喷香的烤羊腿就大口啃,油脂酱汁从嘴角滴下,那叫一个爽。
看他啃的急,师爷又递上一只皮囊,里面是清凉芬香的一囊醪糟。
“那个,你也吃点?”李元宏有些不好意思了,人家这么大热天来追自己,还给自己带了吃的喝的,自己却想甩开人家,好像说不过去啊。
“不用不用,我上午在西安城翠凤楼看戏的时候就吃过了,您别说,翠凤楼的大秦腔就是过瘾,那里的西凤酒和老孙家烤羊腿也地道,呵呵,我一口气就要了两只羊腿,可咱这肚子撑不下啊,刚巧剩给你了。”师爷奸笑着舔舔嘴,好像还在回味。
“吃剩下的?还看戏?”李元宏一看羊腿,背面果然有一排牙印,心里怒极了,但还是强忍下去,心道:“你不是想故意惹我生气嘛,我偏不上当,好,反正我也甩不掉你,那咱哥俩就好好斗一斗,看是你卑鄙还是我无耻。”
李元宏当下也不管师爷在一边讪笑,跳上马车,自顾自的喝酒吃肉不在话下。
在路上,李元宏才知道师爷叫庄铁莲,字自洁,除此之外,这个庄师爷什么都不肯说,或者是不屑说,李元宏也就懒得理他了。
一路无话,从陕西进入山西,又进入直隶,沿途很多地方都很贫瘠,也有不少地方遭灾,但地方官员大都不管不问,任凭百姓流离失所,让李元宏十分愤慨,相比之下,陕西虽然遭灾更重,但在林则徐的左腾右挪之下,情况反倒好的多。李元宏对林则徐的敬佩也由此更深一层了。
一个半月后,也就是十月十六日,李元宏终于到了京城,他举目无亲,打算先找间客栈安顿下来,一问才知道,最便宜的客栈一天也要二钱银子,他身上带的银两经过一路的花费,只剩下不到十两了,也就是说,即使不吃不喝,也就能住个100天。再加上还有一个跟屁虫庄师爷,若是再没有进项,估计要不了一个月他就得要饭。
所以李元宏刚一安顿完毕,就准备拿着林则徐的荐书去找户部尚书祁鸿藻,以便早日找到一份工作。
左问右访下,终于在懒驴胡同找到了尚书府,荐书通过门子递上去后,他连尚书面都没见就被打发了回来,说是回去听信,李元宏只好回客栈了,结果左等右等,等了半个多月都没人通知他去上班。
剩下的十两银子只有不到二两了,李元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更可恨的是那个庄师爷,肚皮大的跟饭桶一样,还顿顿要吃肉,吃饱了就出去遛弯帮助消化,李元宏自己只好饥一顿饱一顿拼命省钱,可银子还是哗哗的往外流。
这天李元宏实在忍不住,指着庄师爷鼻子吼道:“你能不能少吃点,再这样下去,我就得要饭了,摊上你这个师爷,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庄师爷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翻着白眼道:“倒霉的是我,你自己没本事,连师爷的饭都管不上,你去打听打听,哪个师爷不是吃香的喝辣的,每月几十两银子管者。”
“我又不是当官的,哪养的起师爷,你走,你给我走,谁给的钱多你跟谁去,我养不起你。”李元宏气的满脸通红。
“你大还是巡抚大人大,我只听林大人的。”每次李元宏赶他走,庄师爷都搬出这么一句,每次都噎的李元宏直翻白眼。
看着李元宏即将暴走的样子,庄师爷嘿嘿一笑,语气一转,缓缓道:“你再去一趟尚书府,给门子塞个二两封子,保管你明天就能去户部报到。”
“凭什么?我是林大人推荐来的,还要给那个鸟门子送银子?我呸!”李元宏不屑道。
“我说你傻啊,没听说过‘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你想,祁尚书是林大人的朋友,给你安排个经承不是易如反掌?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信儿,肯定是你去的时候没送钱给门子,荐书被扣住了。”庄师爷像教训孙子一样教训李元宏。
李元宏虽然气愤,但转念一想,他说的确实有理,当下怀揣着二两银子去了尚书府。
尚书自然还没见到,不过门子的态度好的多了,果然,第二天清早,尚书府的长随就来通知李元宏,即日到户部报到。
李元宏欣喜之余,还是有些发愁,因为即使开始上班,薪俸也要到月底才能发,这段时间吃什么?拿什么交店钱呢?
庄师爷却在一边慢条斯理道:“你放心,今天你就有钱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