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他一去,他那几个嫁入高门的孙女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
他年纪大了,旧友的年纪也大了,他不在了,旧友的儿子、孙子,又有几个还会念着徐家?
树倒猢狲散,也不过如此。
爷孙俩谈完之后,便等着朱三、朱七上门。
今日是开年后,师生见面的第一天,朱七自然是带了一大堆东西过来拜年。
因为昨夜之事,朱三再见到福叔时,还有点不太自在。
毕竟当时他还生出一分野望,以为福叔……
唉,可惜是他想多了!
进门的时候,福叔瞅了朱三好几眼:想不到这小子居然还有这等福气,只希望老爷跟小姐没看走眼。
朱三:……福叔不会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给我穿小鞋吧?
朱三的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进屋以后,朱三、朱七给徐老见礼。
徐老让二人起身,问了问朱家的情况,在知道朱家一切皆好后,又重点询问了二人的学业。
徐老会抽题考朱七,朱三倒不意外,但他没想到的是,徐老居然还考了自己。
当朱三被拎出来单问的时候,他还有点懵。
幸好他回去有认真看书,徐老问的问题,他基本上也答得出来。
不过饶是如此,朱三也觉得哪里怪怪的:我又不科学,问我这些问题干嘛?
“不错不错,以你目前的进度,今年再做一个重点集训,”徐老满意地点了点头,摸着胡须说道,“差不多也能够参加明年的县试了。”
朱三愣了一下:“先生的意思,是想让我参加明年的县试吗?”
朱七也是一脸惊讶,连忙问道:“啊!先生,你真的觉得我三哥能够参加明年的县试?”
“有何不可?”徐老笑着说道,“你的学问是我亲手教的,你学得怎么样,我还不清楚吗?秀才有点难度,但一个小小的童生,你还是可以试一下。难道说,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这我哪有信心呀,我从来没往这上面想过,”朱三挠了挠头,“我就是一个陪读的,能够跟着七弟学一点东西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敢想这些东西。”
想肯定是想过的,看着朱七读书,看着朱七当了秀才,朱三不可能没有一点想法。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徐老居然也觉得他可以参加县试——这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这有什么不敢想的?你七弟能做到的事情,难道你还做不到?”徐老说道。
“是啊,三哥,”听到自己的先生这样说,朱七非常认可,“你的脑子这么聪明,要是参加科举的话,肯定比我还考得好。”
“我可比不过你,你是案首,你真以为案首的那么好考呀?”有人这样夸自己,朱三当然高兴,不过他还是非常理智的,他道,“别说秀才了,就是能够考过一个童生,我都得高兴死。”
“既然如此,那你就真的应该试一试,不是,你怎么知道你考不中呢?”徐老鼓励着,说道,“一次不中,就考两次、三次,多考几次总会中的。只要你考中了,不管是童生,还是秀才,这说起亲来也方便多了,就是你未来的娘子,她也能跟着沾些光……”
朱三没有想到徐老会突然提到自己的亲事,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只是有些不太确定:“先生的意思是,如果我有功名在身,就能娶大户人家的姑娘了吗?”
“大户”两个字,重点强调。
徐老饶有深意,说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哪个当父母的,不希望自己家的姑娘嫁一个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功名在身,至少意味着你迈过了那个门槛,迈过了那个门槛,就有鱼跃龙门的机会。小家碧玉也好,大家闺秀也好,图的不就是‘妻以夫荣’吗?”
昨天晚上才刚刚被福叔警告的朱三:“……”
——我是不是又想多了?
然而,不等朱三问个明白,徐老就把朱七留了下来,说想要单独聊聊。
朱三无法,只能孤身一人离开书房,到外面喝茶等候了。
“请!”福叔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麻烦福叔了。”朱三按下别扭,随福叔离开。
走着走着,朱三就发现,这方向似乎有些不对。
“福叔,这好像是去内院的路。”朱三有些心惊,但还是忍不住出了声。
福叔没有理他,只是在绕过了一个月亮门之后停了下来,让朱三自己继续往前走。
“福叔?”朱三有些不敢动,总觉得目前的场景有些诡异。
“请。”福叔比着“请”的姿势。
好吧,朱三无奈了,只能继续向前。
不远处,一阵琴声响起。
“扑通——”
“扑通——”
朱三的小心脏瞬间跳动: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不!
这怎么可能?!
昨天福叔才警告了他。
可是……
朱三不可思议地猛然转过头来,发现福叔还站在那里,根本就没有动。
不过,福叔嘴角含笑地轻轻朝他点了点头。
我的天?!
不会是真的吧?!
朱三的脑海中闪过了某些念头,顿时激动了起来,哪里还站得住,赶紧寻声而去。
果然,假山之后,亭子中央,一女子坐于其间,低头轻抚。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暖暖的晨光下,她乌发如丝,眉宇温馨,峨眉淡扫,红唇若桃。
朱三第一次发现,原来徐玉瑾长得这么好看,几乎看得有些走了神。
还是徐玉瑾察觉到有人靠近,停下了弹琴的动作,音乐乍停,这才将他惊醒过来。
只是,徐玉瑾望过来的目光,宛如一道星辰,瞬间印入了他的瞳孔。
若说之前朱三有多喜欢徐玉瑾,也不见得。毕竟他与她碰面不多,不过几次,只不过相谈甚欢罢了。
再加上朱三之前也没有遇到过多少女子,而徐玉瑾的出现,正好吻合了他尽自己所能,能够想象得出来的完美娇妻形象。
于是,那一丝意动,便成了理所当然。
但这个时候的“喜欢”,更多的是理性,失之怅然,得之我幸。
然而现在不是,经过昨夜的“挫折”,今日的“惊喜”,这一波三折下来,居然让他生出了几分真心来——如此美好的女子,他若是错过,岂不得抱憾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