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我在胡说吗?”谢颂华仍旧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对于如此仰视对面的女子,也未曾觉得有任何的不适,“你好像忘记了,我是个学医的,而且我的师父是太医院前任院使。”
“轰!”
心里头像是有什么东西忽然炸开,江淑华脸色骤然煞白一片,她盯着面前的女子,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而谢颂华还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欣赏一幅画似的。
江淑华好一会儿才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实际上她心里清楚,就她方才的反应,谢颂华大概就已经确定了。
可是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真相也不一定就是真相。
实事更不一定就会成为事实。
所有的事情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都有可商量的余地,只看商量出来的结果,对于商量的双方来说,是不是满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自然是个大夫,这事儿整个大启大概都知道了,要不然你这会儿也不会被召进宫,给华阳夫人当大夫。”
“嗯!”谢颂华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很认同她说的话,“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算着时间,夫人大概快要醒了,我今日还得替她施针,与你谈了这么久,倒是十分开心,若是有机会,日后再聊吧!”
她说着便整了整衣袖,站起了身。
江淑华仍旧站在那里,阴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等谢颂华走出去已经两丈远的时候,她终于出声,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的,“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也没有什么,”如今攻守之势相易,谢颂华越发显得从容不迫,“不过是前两日去太医院找点儿东西,无意中发现了几张药方。
你也知道,我与五妹妹的关系虽然一般,可到底是同一个爹生的,又都姓谢,关于她这莫名其妙地死了,心里总是有些挂念的。
我们这些当大夫的,最喜欢没事儿瞎捉摸药方,原本是想要看看能不能从东宫的药方里看出点儿什么名堂,也好全我与她的一场姐妹之情。
谁想没有发现出什么名堂,倒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当然,这只是对我这样的大夫来说,对于太子殿下来说,这事儿肯定不能称之为有趣,你说是吧?”
谢颂华回过头来,看着江淑华惨白得像鬼一样的脸色,忽然觉得这个样子的她看上去好像顺眼了许多。
自己果然不是个好人。
江淑华抬起眼来,目光死死地盯着她,“你想要什么。”
“你不是知道吗?”
谢颂华目光移到自己方才坐过的那张椅子上,“所以,有的谈?”
这样的态度,说有多恶劣便有多恶劣,江淑华简直气得快要爆炸,偏生一个字儿也不敢多说,只好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指着对面的位子道:“王妃请坐。”
这个态度就显得认真且正常多了,谢颂华含笑重新落座。
她伸手重新从茶壶里给江淑华倒了杯茶,“良娣莫要这样的表情,此前你也说过,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在一起生活过的姐妹,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商量呢?你说是不是?”
这样的回旋镖一点儿都不好笑,也一点儿都不有趣,江淑华有些失神地看着面前的人。
然后端起茶喝了一口,又忍不住去看对面的人。
她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她与谢颂华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她是自小在谢府长大的那一个,明明她是受着各种贵族教育长大的那一个,为什么在谢颂华的面前,自己从来没有赢过一次。
她一个乡下来的姑娘,刚开始连字儿都认不全,连笔都不会拿的人,为何却能一步步地走在自己的前面,而且走得越来越快,离自己越来越远。
江淑华以为自己快要成功了,只要太子登上了帝位,以她现在在太子跟前的地位,不说贵妃,一个妃位是如何都跑不掉的。
宸王妃再如何尊贵,那也只是个外命妇而已。
她才是皇帝跟前的女人,日后若是入宫相见,谢颂华也是必须要给自己行礼的那一个。
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了,她竟然还是会输给谢颂华。
经过方才的对话,她心知肚明,谢颂华已经知道了一切。
若是她将这件事情捅出去,自己眼前的一切,包括幻象的未来的一切,都会化作泡影,她就成了一个笑话。
不,不是笑话。
没有人会笑话她,因为她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眼下她看着面前的人,半分笑容也无法露出来,甚至没有办法再开口。
因为她感觉只要她开口出声,自己就会先忍不住崩溃了。
“你好像看上去不大好,”谢谢颂华端着茶碗,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若是觉得现在不能谈,咱们也可以缓一缓。”
这一句话让江淑华从自己此时失神的状态中解救出来。
对!
她手里还有筹码,她还有机会。
因而她极力稳住自己的情绪,然后冷静道:“你会把东西交给我?”
“看你表现。”谢颂华回答得十分自然而平淡。
但是这话几乎就是方才江淑华对她说的话的翻版。
“你要我给你跪下来?”
江淑华咬了咬牙,打算从位子上站起来。
却被谢颂华拦住了,“我说了,我不喜欢下跪,所以我也不喜欢看别人下跪,咱们就来点儿实际的,我只关心一件事,你知道多少?知道什么?”
这话问得江淑华一阵心虚。
她知道的不过就是太子透露出来的那一句话而已,而且是她不小心听到的,前因后果完全没有听清,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只是后来又从太子妃和赵月蝉的对话中隐约猜到了一星半点儿。
这原本是她准备好打算诈一诈谢颂华的,谁知道谢颂华没有诈到,反倒被对方将了军。
“我……我告诉了你,你就会放过我么?”
江淑华甚至没有再说将东西交给她的话,因为她也清楚,就算谢颂华将她查到的那些东西,那些药方都交给自己,其实也没有任何用。
因为只要这件事情嚷嚷出去,要查总能查得到的,别说太医院各种药方都有存档,那些太医她也不可能都杀的光,还有东宫这些经过手的宫女,那些药零零碎碎,五花八门,她早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分拨下去了。
可事关太子殿下的身体和子嗣,她能猜想得到追查起来会查得多么深,她不可能逃脱得了。
谢颂华看着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等到对方被自己看得有些瑟瑟发抖了这才道:“难道你没有听懂我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我不是说了么?我要看到你的诚意,要看看你不是真的对于咱们眼下在谈的事情有作用。”
一句话让江淑华的面色陡然间又白了几分,甚至有些灰败的颜色。
看到她这个样子,谢颂华的心也沉了下去,她眯起了一双眼睛,嘴里说出来的话,带了几分寒意,“所以,你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想要在我面前耀武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