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鸢仍旧抽抽搭搭的,好一会儿才道:“哪里是我进献给娘娘,我如何能有那个脸面?是宸王妃!
她原是进宫偶尔看到娘娘的一套首饰有些坏了,想到我这边有个铺子手艺还算不错,便问起了我,问准了才托我往自己铺子里购得一套,打算在娘娘千秋宴上进献,这好容易得了,期间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功夫,如今竟就这么丢了!”
林季岩咽了口口水,暗暗地将拳头握紧了。
是了,谢家的三姑娘被赐婚给了宸王来着,身为宸王妃当然有资格见皇后,要给皇后进献礼物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是……
可是那一套东西已经在娇蕊那里了,若是叫上头知道他竟然将要送给娘娘的东西,送给了一个戏子,这恐怕是祸及家族的重罪。
他这边一声不吭,却也不敢就这样撩开手,心里着实也怕传来什么消息。
同时又在犹豫要不要去娇蕊那里把东西拿回来。
但是这个念头一起,就让他立即按了下去,娇蕊那般喜欢,心里还不知如何感动,如何能在这个时候浇一盆冷水?
且若是这么做了,恐怕那个姓张的立刻就要趁虚而入,娇蕊恐怕再也不可能答应永远跟自己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林季岩又坐直了些,只管待在屋子里不动。
倒是谢文鸢疑惑道:“你不是每日里都要出去与京城的故旧应酬么?怎地今日待在家里?”
“你这女人好生奇怪,既然岳母安排我住在这里,我想待便待着了,还有什么为什么!”
他心里记挂着宫里问责的事情,心情自然不好,语气也就犯了冲。
谢文鸢这会儿却是跟着起了脾气,“明明知道我今日心情不好,就少在我跟前招惹!说不得待会儿若是来了人,还不会连累到你。”
“你……”这话说得林季岩心里一紧,立刻便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可没有胡说,眼下圣上病众重,太子和三皇子都忙着在圣上跟前侍疾,偏生就宸王被派往边关,我那做王妃的侄女儿心里着急得很,这才想着要用这个讨好皇后娘娘,想让太子下旨召王爷回来。
现在东西没了,恐怕所有的算盘都要落空,她岂能不恼我?当初她可是花了钱来找我做的,又是相信我这个做姑姑的,才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我,现在我却是生生给她弄砸了……”
谢文鸢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林季岩却是结结实实地吓到了,“不……不就是送个理么?怎么还跟太子……王爷什么的扯上关系了?”
“不然我怎么说跟你在南边儿住着一点儿事情都不知道,这后宅妇人之间的走动和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皇族更是如此,你以为就是几个妇人在一处喝茶聊天不成?”
林季岩被她说了个狗血淋头,却不敢反驳。
林家从前并没有如此不济,因而他心里也清楚妻子说的是对的。
只是这些年林家一代不如一代,越来越往下走,他也就醉生梦死,不去管那些复杂的政治关系。
眼下听到这话,颇有些六神无主起来,到底还是软了口气,“那……那现在可如何是好?”
“什么如何是好?”谢文鸢白了他一眼,“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除了扛着还能如何?”
“可……”
“你也不用看我笑话!”谢文鸢冷笑了一声,“便是我犯的错,你是我夫君,总也要跟我一起背一份!”
正说着狠话,外头忽然有人通报,“王妃来了,请姑太太过去见客呢!”
然后林若曦便跑了进来,“娘,王妃表姐来了,这可怎么是好?”
谢文鸢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决然之色,“给我梳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才说完就被林季岩一把给拉住了,“你可不要乱来!”
谢文鸢皱眉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不要立刻就说什么东西丢了的事情,皇后娘娘的千岁又不是这两日,且拖一拖,说不定就找回来了呢?”
话音才落,外头就听到人呼啦啦地行礼,竟是给王妃见礼的声音。
“姑母!我特意过来瞧你,听说你身子不大爽利?”
谢文鸢已经顾不得再跟林季岩多说什么,连忙带着女儿一起迎了出去。
林季岩听到外头说话的人是宸王妃,立时吓得有些不大敢出去,可外头人已经开口问了,“今儿姑老爷也在?”
谢文鸢的语气凝滞了一下,随即便笑着道:“正好在呢!”
林季岩这才不得不走了出去,打一眼就立刻觉得不可逼视。
谢颂华今日穿着一身华丽又贵重的宫装,一头青丝梳着繁复的牡丹髻,又带着七尾正凤步摇,一颗硕大的水滴形珍珠在额间熠熠生光,越发衬得那描画过的眉眼贵气凌人。
而后面的丫鬟们齐齐地站着两列,手里各执东西,行走的步调都是一致的,叫人看着就心生敬畏。
林季岩感觉自己大气都不敢出,连忙躬身抬手给谢颂华行礼,中规中矩的表现,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谢颂华便轻轻点了点头,仍旧转向谢文鸢,“其实我今儿来,是想问问姑母,皇后娘娘那件首饰可得了?前几日入宫,见娘娘心情不大好,对着我倒了一肚子的苦水。
我又知道她一向喜欢这些华丽的首饰,虽然如今圣上病中不好带出来,但是咱们都是女子,自然也都知道,这些漂亮的东西,便是瞧瞧心情也是好的。”
听到她这么说,林季岩越发感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还是谢颂华身边的丫鬟请他坐下,他才屁股挨着椅子边边坐下了。
然后便一会儿去看谢文鸢,一会儿又偷偷去看谢颂华的脸色。
谢文鸢面色有些难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一旁的林季岩吓得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来,连忙轻轻咳嗽了两声。
谢文鸢没有开口,倒是谢颂华疑惑道:“姑老爷这是伤风了?”
她这一说,她旁边一个丫鬟立刻从瓷瓶里倒出了一颗药丸伺候着谢颂华服用。
见谢文鸢疑惑,那丫鬟便笑吟吟地解释,“这是太医院的卓院使配的药,说是我们王妃身体底子弱,比常人更容易过到病气,还是保险点儿好。”
听到这话,林季岩脸上又羞又囧,却不敢有任何不敬之语,只好抬袖拭汗。
谢颂华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有些忧心道:“姑姑可莫要怪我催你,王爷的事儿不好再拖了,总要想法子在皇后娘娘跟前卖个好才是,且听坤宁宫的宫女透露消息给我,前几日娘娘还问起呢!”
“啊?!”
林季岩吓得立刻失声,倒是将那边的姑侄俩吓了一跳,谢颂华便皱了皱眉,“姑老爷想必不大耐烦听我们妇人之间的家长里短,不如忙自己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