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颂华也不耽搁,当即便在床边坐了下来,丁香连忙取出腕枕。
摸到这脉象的时候,谢颂华脸上的神色就变了。
欢喜姑姑一直在旁边打量着她,见她面色有异,这才收起了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站直了身子,“你治得好?”
谢颂华没有回答,面上的神色却更凝重起来,她又换过了一只手,干脆闭上了眼睛,认真地听取脉象。
屋子里的人便不再打扰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
好一会儿,谢颂华才收回了手,然后轻轻摇头,“没有办法。”
“不可能!”欢喜姑姑几乎是立刻就拉住了她,“你可以!”
谢颂华挑了挑眉,然后语气认真道:“我能理解病人亲属的心情,但是治病这事儿,不是看个人意愿的,这位姑娘的病症,我确实无能为力。”
“不!”欢喜姑姑目光紧紧地盯着谢颂华的脸,“你见过这种病,方才你脸上的神色告诉了我这一点,你一定有所了解,这么长时间以来,你是头一个露出这种神色的大夫!”
谢颂华没有想到她竟然观察如此仔细,仅凭着自己一点点表情上的变化就猜测出了自己对这种病有过研究。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见过这种病症,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会治。”
欢喜姑姑神色纠结了一会儿,才再一次开口,“你可以试吗?”
语气不似方才那样强硬。
谢颂华疑惑地看着她。
“她……不治的话,恐怕没有什么活头了。”
看着对方的神色,谢颂华其实有些好奇床上这位少女的身份,按理来说,在这个时代,在这样的地方,一个老鸨大约是不会对自己手底下的姑娘有什么顾念之情才对。
不过这是别人的隐私,她没有窥探的癖好。
思索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点头,“我试试看。”
说完便要了纸笔写了所需要的东西,让他们去准备,然后取出自己的银针。
实际上并非是不可治,而是她并不如何想沾手此事。
如欢喜姑姑所言,这个病,她见过,而且印象深刻。
正是因如此,她才不想插手。
韩翦身上的那种毒,为何会出现在君莫问的一个姑娘身上,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也一点儿沾染的兴趣都没有。
但是……
这该死的职业道德感!
谢颂华的心情很不好,为什么不过你更坚决一些?!那个人是死变态韩翦!
算了算了,至少这也是一个难得的研究机会。
“这个病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看的好的,我不方便出门。”给床上的姑娘施完针之后,病人的脸色果然好转了不少,她也稍微松了口气。
这才慢条斯理地收起银针,给对方解释,“所以,我能帮的恐怕也有限。”
欢喜姑姑坐在椅子上,只是那般看着谢颂华写方子,似乎有些出神。
等了半日没见对方吭声,谢颂华不由疑惑,抬眼就看到对方有些发愣的样子,干脆还是好心指了条路,“罢了,若是回头按照我这些方子用完药之后还是不见好的话,你们便拿着这些去卓府找卓太医吧!”
欢喜姑姑这才回过神来似的,那盈盈的媚眼自谢颂华脸上扫过,然后才落到她手里的那一叠纸上。
她红唇一勾,看上去极随意的一个笑容,偏生在她脸上做出来,就叫人觉得风情万种,就连谢颂华都有那么一刹那的怔忡。
“谢姑娘果然是个好人。”
闻言谢颂华颇有些气闷地回了一句,“小公爷却不是什么好人!”
欢喜姑姑愣了一下,这才“噗嗤”一笑,“谢姑娘莫要误会,我早就知道你了,解了登州疫病的大英雄,本朝唯一一个享有食邑的县主,你可是个传奇人物。
我们这里的人平日里没有什么事儿,最喜欢听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了,姐妹们都很稀罕谢姑娘呢!”
大约对方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可这话落在耳朵里总有些怪怪的感觉。
尤其是,这欢喜姑姑浑身上下好像没有两根骨头似的,歪在那里软得如同一汪水,她说话的声气也同样水似的绵绵柔柔的,却又没有那种故作娇柔的嗲气。
实在是个厉害人物,谢颂华觉得自己多听几耳朵,怕是骨头都要酥了。
到底是不大放心病人,谢颂华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干脆等第一副药药效上来了,再给她诊脉按摩了一阵儿。
虽然见效不大,但终归还是有些作用。
这样一来,等她起身告辞的时候,着实有些不早了。
外头响起了莺声燕语,又看到一旁心急如焚的丁香,她才想起来自己身处何方。
欢喜姑姑看出她的窘迫,便收起了之前的那幅慵懒的媚态,笑着道:“你放心,谢姑娘今日是来给我解危救难的,我必不会叫谢姑娘的名声受损,你跟我来。”
这地方不比别处,外头有钱的客人就是大爷,万一有些个不长眼睛偏生又有权有势的人闯了进来,可就不妙了。
毕竟当日三堂会审的时候,她算是在文武百官面前都露了脸,被认出来的概率可不小。
欢喜姑姑拎着一盏精致的琉璃八宝灯,在前头引路,谢颂华带着丁香跟着她出了正屋的门,却没有去院子门口,而是转向了旁边的厢房。
然后将多宝阁上的花瓶移动,便露出柜子后面的暗门来。
丁香只是短促而惊讶的轻呼了一声,便赶紧抿紧了嘴。
谢颂华同样惊讶,乖乖,这不是电视剧里的情节么?
这么一座青楼,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
密室岂是那么好建造的东西?
她又想起那床上姑娘身上的病症。
再想起谢琼华兄妹两个,以及……小郡王……
她的脚步不由顿了顿,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了。
通过两间暗室,然后便进入了一条长长的密道,欢喜姑姑不紧不慢地在前头走,脚上仍旧是那双绣工精致的锦缎软底鞋。
一步一摇,走得悄无声息,在摇曳的灯火下,犹如一只猫,又像是夜里行走的鬼魅。
也不知道为何,明明这个时候完全算得上是以身涉险,可偏偏心里竟然觉得很宁静,甚至一点儿紧张感都没有。
丁香平日里叽叽喳喳的性子,这个时候也完全收敛了,只紧紧地抓着自家姑娘的胳膊,一个字儿不敢多说。
等到前面火光一闪,欢喜姑姑便停下了脚步,转脸看着她笑道:“咱们到了。”:
柔和的火光映在她脸上,谢颂华心里闪过一丝奇异的感觉,总觉得……
眼前的女子竟然有点儿眼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