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一进门,就发现眠秋居里静悄悄的,丫鬟婆子们一个个的都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谢荼心里生疑,一面往前走,一面打量,才要唤人,就听到屋子里传来谢文鸢的声音,“我倒恨不能守寡!”
说这话的声音里还带了几分哭腔,语气却又是在发狠。
谢荼吃了一惊,又听到了林若曦的哭着道:“回回闹出这样的事情,连带着我们也跟着没脸,这一回还不知道会搅闹出多大的事端,娘!咱们现在怎么办啊?以他的性子,只怕又要闹到外祖母这里来,到时候,还不是又要叫舅舅替他兜着,可这一回得罪的,可是怀王世子,怕是舅舅也没办法。”
听了母女俩这么两句对话,谢荼哪里还不知道,必然是在说林家姑父的事情了。
当初也不知道祖父到底是怎么相看的,这个林姑父分明就是个金玉其外的败类,人前人模狗样的,背地里却喜欢寻花问柳,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
姑母嫁过去才两年,就开始显露端倪。
及至祖父过世之后,更是无法无天,当初还迎了个青楼女子入门,将姑母气到流产,当年到京城来住了小半年。
后来林家来了人,林姑父又是道歉下跪,又是赌咒发誓的,这才将姑母接了回去。
如今看来,这人分明禀性难移,根本就没有真的认真悔改。
听眼下她们母女这话,还不知道又捅出了多大的篓子。
谢荼知道这会儿她来得不是时候,只得又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心里一时有些苦闷,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开始与谢颂华交好,也是因为觉得与她交往没有什么风险,而且她看得出来,自己这个从乡下回来的堂姐,是个聪明人。
从到了寿安堂开始,她就在自己乳母的教养下低调小心,懂事之后,更是要求自己谨言慎行,她也因为这样的做法得到了祖母的认同和喜欢。
可这样的宠爱,终究让她觉得不牢靠,她了解祖母,比谁都了解。
祖母疼爱她,甚至比疼爱府里其他的姐妹尤甚,可这并不代表,她能为此获得更多的选择权。
她最大的作用,仍旧是在将来的联姻上。
因此她渴望能获得一个有能力,有野心的伙伴,现在回头想想,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何当时的自己,会如此坚定地信任谢颂华。
可选择做出之后,却渐渐地有些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和谢颂华之间,与其说是像同盟,倒真的越发像姐妹。
有些东西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谢荼想想自己的梳妆台上,那些个瓶瓶罐罐,几乎大半都已经来自谢颂华,还有她到了特殊时期,乳母就会按照谢颂华的方子熬过来的一碗碗汤水,以及换季变天时的甜品。
谢颂华是一个喜欢做而多过于说的人。
很多事情,她不过就是随口一句吩咐似的,实际上细究起来,都是她的真心。
因而在这个时候,谢荼实在没有办法安心自处。
她也越发不明白,难道一个家里,真的所谓的大局比亲人更重要吗?
谢荼一向聪慧,也一向都能很快地领略长辈们的意思。
可是这一次,她觉得自己看不明白了,她不觉得长辈们此番的选择是正确的。
但偏偏她只是一个小女子,若是不能得到长辈的支持,她什么都做不到。
“五妹妹倒挺闲。”
一道忽如其来的声音将谢荼吓了一跳,抬眼就见谢琼华正坐在亭子里,竟是一个人在钓鱼。
谢荼连忙收拾起情绪,笑吟吟地走了进去,“大姐姐好兴致,钓多久了?天都要黑了,可钓上了晚餐?”
她说着便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下了。
谢琼华轻轻地扯了一下鱼竿,将浮标往前推了些,然后才转脸看了她一眼,“这样愁容满面,为着你那个三姐姐吧?”
谢荼听她说自己脸带愁容,下意识地就去摸了摸脸,却被她后面的一句话说得愣住了。
“呵……”谢琼华却嗤笑了一声,“你这是从眠秋居出来?想来是在祖母那儿没辙了?”
谢荼闻言惊讶之色更甚,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谢琼华轻轻地咳了两声,拿过一旁已经凉透的茶喝了一口,这才幽幽道:“你在祖母跟前长大,如何还能不知道她的性子。
不涉及到家族名声,不涉及到谢家未来的事情,她是千好万好的祖母,如你这样得宠的,差不多也能有求必应,可一旦牵扯到谢家的利益……”
她后面的话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以一声轻嗤代替。
谢荼呆呆地看着她,满脸惊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大姐姐,你……”
“我是病了,又不是傻了!”谢琼华往后面靠了靠,然后捻起几粒鱼饵,一颗颗地往水里扔。
扔完了才转脸看了谢荼一眼,“你打算怎么做?”
谢荼认真看着她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大姐姐难道是愿意帮忙?”
“名声这个东西么!”谢琼华眯了眯眼,看着西边太阳落下去之后仅剩的一点儿残存的红晕,“对于不在乎的人来说,实际上最简单不过。”
谢荼一时没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可是三姐姐如今还是圣上赐婚的宸王妃,这名声也不仅仅是关系到咱们家,还有皇室的体面。”
“都一样!”
谢琼华眼看着那边浮标在动,连忙去拉鱼竿,结果竟然是个空勾,鱼饵都被咬没了。
她皱了皱眉,“好狡猾的家伙!”
说着一边收拾渔具,一边道:“天色不早了,你也别瞎捉摸,有这个功夫,不如我给你指条路。”
今天谢琼华如此反常,分明与平时大不相同,谢荼猜测她大约是要做什么事儿,因而立刻认真道:“请大姐姐指点。”
“你可别忘了,咱们家还有个莽夫呢!”她站起身,将鱼篓里的鱼倒回到湖里,这才将东西都背了起来,“别人会龟缩在壳儿里,不敢出去,他还能不敢?更何况,你一个姑娘家总是不大好出面的。”
谢荼眼睛一亮,“大哥哥?”
谢琼华只是笑了笑,然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自顾自地去了。
谢荼在亭子里又站了好一会儿,越想越觉得可行。
当即便赶紧回去写信去了。
眼看着圣上就要出关了,谢颂华便是在东厂忙活着,心里也不由担心。
这边韩翦让人滕了几个院子出来,将这些人全部都分散开,又挖了几个石灰坑,处理与病人有关的东西。
虽然在这个时代没有办法打针吃药,但是汤剂配合施针,这些病人的病情也渐渐地稳定了下来。
加上她从过来开始,便让所有东厂的人,每天早晚喝上一碗药剂,所有出入的地方都设置了烧制消毒水的锅。
另外又划定了疫区,出入此处都必须带上她设计的口罩,及时更换衣物。
这样一来,感染势头终于得到了遏止。
谢颂华给一位重症病人施完针之后,一出来,就看到韩翦正等在门口。
而今日他又换上了那一身大红色的蟒袍,谢颂华心有所感,“怎么了?”
“该走了。”
“啊?去哪儿?”
韩翦却是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日头,“当然是宫里,还有一个时辰圣上要出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