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沙城开了个小酒馆,以此作掩护,替西凉探听军情。
男人被红豆抓住后折磨了一段时间,又被顾逍的人带回京城的路上连番用刑,早已妥协。
今日被带来皇宫,嘴里的布团被红豆一扯掉,他便如实交代了,当年是有两个军士醉酒后透露的军情。
他亦认出了明远侯,指出刚发动战事的那段时间,明远后时常去他的酒馆,但醉酒的两人里没有明远侯。
他也担心有诈,让人跟踪了那两名军士一段时间,确认他们是酒后嘴快,才将情报传回西凉,由此才围困了原本要偷袭他们的赵淮安。
明远侯不是没担心过事情会有败露的一天,但事情过去这么多年,知情的人该死的都死了,便是一个封良平刚有些怀疑,也被他及时处理了。
可他没想到,红豆竟然会猜到真相,还去将敌军的那个探子给寻了来。
宋念茹那个蠢东西,不是说红豆回他们老家了吗?
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但仅是一个婢女,一个敌国奸细的话,治不了他的罪。
况且,当年的事并非他亲自去做的。
他叫道,“陛下,臣冤枉啊,于公,臣是大夏的臣子,怎会和敌国奸细有来往,于私,赵淮安是臣的表哥,我们兄弟关系一向不错。”
“因为你嫉妒,你没本事,却有野心,你想除了我父亲取而代之。”谢酒陡然发怒,斥责道,“你有害人之心,成日里想的是如何害人,而我父亲满副仁义心肠,想的是如何保家卫国,如何早些击退敌军。
你又擅长做戏讨好,他对你虽无重用,却也无严加防范,因为但凡有点良知和道义的人,都不会为了一己私利将同胞的命送到敌军手中,我父亲没想过你会如此不做人。
大多数人都有自己的软肋,你设计陷害,拿了一些人的把柄,你捏着他们的把柄为你所用,为的就是有一日夺我父亲性命。
西凉发动战事,你知道机会来了,往敌国安插密探,这是许多国家都会做的事,你猜到西凉定也有这样的安排,所以,你主动向我父亲揽下了这个任务。
可你却未将所有查到的密探如数上报,而后你假装遇刺受伤,你也的确伤了,若不伤你怎么会有机会躲回京城?
因为你已经动了卖国的心思,你担心你留在沙城,势必是要被父亲带上战场的,你怕死。
所以,你刺伤了自己的腿,短期内无法再御敌,父亲只能允你回京养伤,而你虽回京,却依旧与那边被你要挟的人密切联系着。
你跟在父亲身边多年,熟知他的性格,根据那些人透露的消息,你很快猜到父亲的作战计划,并让人假意醉酒,将计划泄露给了西凉密探。”
“这都是你胡乱猜测的。”明远侯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心虚之色,尽管谢酒说的那些都对。
“对,这些的确都是我猜测的,是我根据从沙城老兵嘴里得到的零碎消息猜的。”谢酒死死地盯着他,自胸腔震出一声笑,“可你敢说,我猜错了吗?”
想到自己查到的那些事,她的怒气几乎将明远侯焚烧,这个男人,眉眼一耷拉便能装出老实至极的神情,可他连个人都不是。
谢酒深吸一口气,怒到极致,神情反而淡下来。
“当年随我父亲战死的那一万将士里,有一个副蔚,一个参军家中突发横财,如今日子富足,这银钱是你给的。
原因自然是因为他们替你办事,出卖了我父亲,你担心那些人将消息透露给了家人,又怕贸然除去他们反而引人嫌疑,索性以关照同袍的名义用银钱封他们的嘴。
可你却忽略了一点,先前你为了避嫌,与他们刻意保持着距离,关系并不近亲,孙繁啊,这番心虚做派反而叫人疑心。
或许封将军就是发现了这点可疑,才去查我父亲和钱叔之死,你故技重施,威逼利诱军中斥候谎报军情,那条窄道分明只能一次性通过一人,可斥候受你胁迫未将真实情况上报,导致封将军做出错误判断。
斥候死后,你亦是往他家中送了不少银钱,可,孙繁啊,老祖宗有句话叫,夜路走多了,总是会遇到鬼的。
那斥候是被你陷害,而拿捏把柄的,他如何甘心,便将你如何害他之事,以家书的形式,托人辗转送到了家人手中。”
她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呈向皇帝,“陛下,这便是那斥候的家书。”
赵德宝得了示意,接过谢酒手中书信,直接当众念了出来,那斥候想必是从军后才习得字,字大如斗,许多错字,语句也不甚通畅。
但整体意思表达明白了,也让那信显得更真实。
信中如谢酒所说,他受明远侯胁迫,不得不谎报路况,但自觉心中有愧,故而战死赎罪。
皇帝听完,脸色难看得很,一拍龙椅,怒斥,“明远侯,你还有何话可说?”
为了一己私利,屡次在战事上做手脚,罪不容诛。
“臣冤枉啊,陛下,那信是可伪造的。”明远侯哭道,好似冤枉至极。
“我亲耳听到你与宋念茹淫乱时,说起当年谋害将军之事。”红豆突然道,“不仅如此,当年将军为救镇国公受伤那次,那暗箭亦是你所为。
你认定赵二爷扛不起镇国公府的门庭,亦算准了将军孝顺,定会舍身救父,便是他没能救下镇国公,镇国公若死了,你再除了将军,有了老夫人的帮扶,你就将镇国公的一切占为己有。”
“你胡说,你们都冤枉我,陛下,臣是冤枉的。”明远侯垂死挣扎。
皇帝有种被他当成傻子般的感觉,怒道,“来人,拖下去用刑,直到他说为止。”
明远侯是个怕死的,才被用了一次刑,便招认了,不过,他将主要罪责都推到了宋念茹身上。
皇帝便又召见了宋念茹。
宋念茹的罪行已经辨无可辨,皇帝召见他更多的是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毫无身份背景竟能搅动这样多的风云,连曹家老三都能被她指使。
可等见到了人,皇帝兴趣乏乏,一个寻常的中年妇人而已,合该曹老三是个短命鬼。
他示意赵德宝将宋念茹的罪行一一列举,宋念茹听说明远侯将事情全部推卸到她身上,并没有多少惊讶。
与他相识多年,她早就料到他不是个有担当的。
她跪的规规矩矩,不哭不闹,对赵德宝列出的罪行直接就认下了,但,明远侯强加在她身上的,不是她做的,她也有理有据反驳了。
这番举动反倒勾起了皇帝的一丝兴趣来。
这个妇人是被反绑着手押进来的,可仪态风度都不像是低门小户里头出来的,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处境竟不见丝毫慌张,神情坦然。
她不怕死吗?
这样想,皇帝便问了,“你可知你所犯下的这些事,砍十次头都不为过,你不怕死?”
宋念茹望向皇帝,柔和一笑,竟是无端发出一丝妩媚的风情,“没有人不怕死,臣妇亦然,陛下同样也盼着长生。
臣妇想同陛下做个交易,这个交易可让陛下如愿,长长久久做这天下的君……呃……”
宋念茹捂着出血的颈脖,望着突然冲过来,用簪子插进她脖子的红豆,满眸愤怒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