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调查你底细,怎么投其所好和你结交?”傅景桁说着击了下手掌,“你与朕存同趣。苏文瑾是我广黎国为数不多的心怀大义的好姑娘。然,虽知你所好,她却是朕唯一不愿拿来投你所好之人。朕已经辜负她太多了,不愿她去漠北养小马驹,吃她并不习惯的冷水鳕鱼了。”
随着皇帝击掌声落,门处暗影一闪,一袭黑衫的男子进得屋内,男子容相颇为邪魅,额际有个寸长的伤疤,正是西周弑父上位的新帝秦怀素,他的小母后君恩十七岁了,正面色温和的在门外等着他。
“秦怀素!是你?!”南宫玦惊诧地张大了眼眸。
秦怀素对南宫玦颔首,西周语道:“是我啊,死对头。人生何处不相逢,最难他乡遇故知。”
南宫玦立时脸色难看,家乡边境屡遭秦怀素之兵力袭击,他来广黎便是来谈外援牵制西周的,不曾想傅景桁竟同时和秦怀素结交,且看起来私交甚笃,不由感叹广黎王城府之深,勾引他时同时勾引他的死对头,使两者相护牵制。
“傅兄,你竟然同时和我的死对头西周秦怀素这个禽兽勾结!你不是说过男人要诚信?”
“你连夺人所爱的事情都办得出,朕还与你谈什么诚信?”傅景桁冷冷一斥,“你看下是和老文合作在我门子里打我,还是与朕联纵解你老家危机?当然,若是你选接老文回京,为兄便燃起烽火,一路烽火烧到大盈那边,秦怀素的属下得到烽火便继续猛攻大盈,届时咱妹妹病重了,属实可怜,才十来岁,是么。”
南宫玦紧紧咬了后牙槽,“卑鄙,别总提我妹。”
“你卑鄙吗。差点睡我孩儿他娘。”傅问他。
南宫玦不言。
秦怀素对南宫玦笑道:“不如三国联纵,多个朋友,少个敌人嘛。”
傅景桁拍了拍南宫玦的肩膀,“广黎,西周,大盈,三国联纵,收复其余十数国家,为兄与你们共享天下,届时天下是咱们三人的,不是很好么?”
南宫玦思虑片刻,出于解除自己边疆危机的考量,与傅景桁握了手,“弟与哥哥共享天下。祝咱们三个合作愉快。让秦怀素自我家门口撤兵?”
“撤兵。”傅景桁睇向秦怀素,待秦怀素吩咐他的属下去传密函撤兵后,又吩咐老莫道:“让人快马加鞭去大盈王宫给南宫卿小妹妹送糖果,告诉她,他哥哥是个讲信用的英雄,与广黎国结盟,解了边疆之困了。莫要提她哥哥在广黎王宫玩乐且夺人所爱之事,免得妹妹失望。”
南宫玦被傅景桁自道德制高点牵制,内心虽有不服,却到底大局当前,并未多言,“傅兄,你拿住我了。”
这件事情算是结了,以文广被逐出京,以广黎王与大盈、西周结盟,开启三国一体长达几年的征战诸国的战争时代。
文瑾穿好衣物,便走出了浴间,她见南宫玦嘴角有伤痕,便大致猜到她在浴间时外面发生了什么,她没有料想到傅景桁会失去人君的仪态,如寻常被夺妻后愤怒的男人一般与南宫玦动手。
傅景桁见文瑾穿戴整齐,沉声道:“解决了。带你离开。”
说完,他先一步出了贵宾阁的门。
南宫玦对文瑾耸肩,洒脱道:“我暂被傅压过了势头。大概出了正月回大盈,在这边还有个把月停留。期间有困难,可以找我。你知道我住处。”
“谢谢你在御花园花灯宴上的偏爱。”文瑾颔首,“对不起,我利用了你的感情。但我不会再求助你了。小事不需要,大事不希望发生。”
“回去吧。天寒。”南宫玦将身子背过,望着窗外的风景,“不用对不起。诚然,你是对的,与傅合作,于我更为有利,他握有秦怀素,我险些轻敌,我与文广联手,未必赢的,可能两败俱伤。某种程度,你制止了一场大的厮杀。我反而要谢你。”
文瑾毅然出屋,踏上了来时那条觉得分外狭长的琉璃路,这时细看,才发现这条路真的不算长,傅景桁缓缓走在前方,窄腰宽肩,于夜色里显得越发挺拔。
“嫂嫂,我与傅兄在南蛮战场相识,当年兄长被文王要求年少出征,兄长在战场时曾陷入困局,那时常与弟提起你,他说你在广黎王宫门口等他回家,他不能输,要将他第一场战役获得的战利品珠钗送与你为信物的。”
秦怀素在琉璃路拐角处与文瑾作别,与小母后君恩回到落脚的贵宾殿,君恩回房把秦怀素关在门外。
秦怀素将手搭在门板,“在异国也不可以吗。不是在西周,不会有人诟病于你。开门,君恩。”
君恩于屋内打熄了烛火,登时屋内一片漆黑。秦怀素搭在门板的手攥紧,额头抵在门上。
文瑾回头看了看秦怀素与君恩,倒也意外傅景桁曾在战场与秦怀素提她,她望着不近不远走在她前面的傅景桁,也不知当说些什么,只问:“君恩是他妻子?”
“他母后。”傅景桁没有细说旁人的私事。
文瑾却好奇了,“他母后?看起来比他小得多。”
说完,傅景桁某色复杂的盯了她一眼,“自己的事整明白没有?勾引到我了,打算怎么处理?”
“不要说那么难听。是帮你,不是勾引你。”文瑾便明白了过来,想必秦怀素弑父上位是有因由的,便没多打听。
“一个意思。心里上你几回了。”傅景桁缓缓的走在琉璃路上。
文瑾不由红到耳廓,慢慢的跟着在后,他危机解除,她也自大盈皇储袖底脱困,松懈下来,她突然好生困乏,又记起儿子要吃奶了,轻声说道:“天色不早,我回去了。”
“嗯。”傅景桁应了一声,“回去哪里?流浪猫。老文出京了,老薛你看不上,蒋在扬州,外面四处绞杀文广余孽,你没靠山了,乖乖。”
文瑾看了看他的背影,“去刘宅,顾小孩。”
“老莫,长林接进宫来了?”傅景桁询问着。
老莫忙道:“您方才进贵宾阁前交代后,奴才就叫人把小殿下接来了,眼下在龙寝与阿嬷在一处呢。”
“怎么把孩子接宫里来了?怎么说错了二次他的名讳,长林二字不是给她的小孩了吗。”文瑾不解。
傅景桁并不隐晦,“那时以为你做掉了长林,朕心中失意,恰逢醉酒使她有孕,便将长林给了她腹中胎儿,引为替身,缓解二分丧子之痛。现下知晓我儿健在,自是要将名字还回的。瑾儿可嫌弃?若是嫌弃,朕可另取名字。”
文瑾见他坦诚,自己心中对于他将名讳给端木小孩儿一事的心结也解了大半,“长林就很好。我的长林,我们的长林。”
“嗯。我们的长林。”
“她的娃叫什么?”
傅景桁睇她,“不要总提她。就怕和你独处你这个样子。”
文瑾肩膀瑟缩,又开始惹他,“她的娃叫什么?”
傅见她丝毫不怕他,也习惯了,“再说。没想过。这个回答,显得我对她不负责,你觉得我好?让你不要问,我两边不是人。就烦你打听她们。”
文瑾便不问了,抿着嘴笑他。
她今日自早上不得闲,陪南宫玦逛文府大抵已经耗了大半体力,花灯宴上凤求凰又耗费了另外一半气力,这时只觉得身体好生疲惫,腿也酸了,文瑾便在酸痛的腿上轻轻捶着。
傅景桁睇了眼她捶腿的动作,便蹲下身来,“上来。”
“唔?”文瑾不解。
“背着你走。”傅景桁耐心的等着文瑾,“不要强撑着了,我都知道了,是我母亲逼你走的,她承认了。”
文瑾看看他蹲低的身影,不像皇帝,好像个大佣人。
傅景桁见她不来,又道:“傅家对你不好,你心里虽记挂我,却不会回来。我都懂。来,背你走,从没背过你,以前我专注于朝事攀登,疏忽了很多,现在补救,又显得晚了。好过于什么都不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