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在左边,横着扎的,还挺粗。”徐郅恒淡淡地说完,将手机揣回兜里。
他右手拿镊子,左手捏着许玖玥的腮帮子去夹那根儿粗刺儿,可他是左撇子,右手不会用剪刀,自然也不会使镊子,捏是能捏,就是没什么准头,一不小心,就夹着了许玖玥嗓子眼儿边上的软肉。
“唔~~~”那种被好几根儿针同时扎肉的骤痛让许玖玥猝然皱起了眉,眼眶都没红一下,眼睛里就瞬间蓄满了泪,纯粹是生理反应。
徐郅恒赶紧松开捏着她脸的手,慌着说:“so……sorry,我右手不太会使镊子。”
“咝……哈……”许玖玥张嘴扇着风,刺痛感慢慢消了点儿。
“美女!赶紧让你男朋友去办会员,他们家001没货了,今天充值送焕金超薄!”会员托儿女孩儿不厌其烦地向许玖玥推销,她怀疑她就是靠着提成买套!
徐郅恒从那对男女离开的方向收回视线,垂眸睨着许玖玥轻笑了一下。
许玖玥眼珠子乱飞,给徐郅恒原地表演了个眼球地震,她胡言乱语道:“她说的可能是保鲜袋。”
徐郅恒憋笑着问:“那你还不充值换点儿?下回吃炒方便面好接着装。”
许玖玥脸不红心突突跳,梗着脖子说:“换啊,你赶紧拔,拔完我就去换。”
说完她“啊”地张开嘴。
徐郅恒这次换了左手拿镊子,右手托着她的下巴晃了晃,看清以后像美猴王一样反手去夹那根儿刺。
这回倒是挺顺利,一下就取出来了,这鳕鱼刺儿是比鲈鱼刺儿粗不少。
“看见了么?这么粗,三岁小孩儿都会剔。”徐郅恒凉凉地说。
许玖玥又咳了几声,清了清嗓,稍一用力,左眼有一颗泪珠滑出,她仰头狡辩:“谁能想到鳕鱼里会有刺儿啊。”
那颗泪珠不大,滑落短短一厘米就停住了步伐,刚好覆在许玖玥小小的泪痣上。
徐郅恒忍不住抬起右手用拇指轻轻帮她抹掉,轻笑着低声道:“鳕鱼也没想到。”
橙黄的路灯下,许玖玥靠着灯柱,微仰头怔怔地看着徐郅恒。
他离她太近了,许玖玥只要稍一动脚,就会踢到他的鞋尖。
他只是轻拂了她眼角一下,慢不过1秒,可被他划过的泪痣似着了火般,灼热感在她整张脸上四散开来。
许玖玥并没有脸红,一切都是酒精作祟,那种热从天灵盖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感觉徐郅恒看着她的眼睛也似火山般炽烈,映着她烧着的倒影,美轮美奂。
两个人就这么站着不动,莫名其妙。
后来,许玖玥在短视频里看到了一些动作解说,壁咚、车咚、床咚……
他们路灯下的这一幕,大概可以被称为灯咚,美中不足就是她的衬衫不太中……
‘喂喂,试音试音,年终会员福利,充值大放送……’药店的喇叭突然响起。
许玖玥忙回过神推了徐郅恒一把道:“干嘛站这么近?我告儿你东四可是我地盘儿!四海八荒所有红袖标都拿我当亲孙女儿一样,你要是不想被骂成孙子最好离我远点儿!”
他回手就赐了她一记糖炒栗子,随口揶揄她:“白眼狼,还真是应景儿,活该你流下舞女泪。”
‘嗡嗡嗡……’徐郅恒手机突然响,他掏出来看了一眼,面色微诧,随口跟许玖玥说:“你先回去吧,我接个电话。”
正中许玖玥下怀,她迅速转身钻进了胡同。
徐郅恒接起电话:“hello,tycho。”
是他在m国留学时认识的r国韩裔,不同校,但一起投资做过项目,吃过几次饭,玩儿过几回车,聊的都挺不错。
tycho在电话里说:“我到燕城了,正在远舟checkin,有空见一面么?”
tycho的妈妈是华国鲜族人,他华语很好,两人之前在m国交流也经常自然切换华语。
徐郅恒略表意外:“哦?有好项目?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许玖玥一溜小跑回到小院儿,还没进门,就有个没戴红袖标的红袖标阿姨笑盈盈地拦住她说:“九丫头啊,有朋友来家玩是吧?”
许玖玥意识到来人目的,立即满脸堆笑:“是啊阿姨,吵着您啦?我们小点儿声……”
红袖标阿姨:“啊没有没有,院儿里有孩子有老人,大伙瞎聊说是谁家这么热闹,我出来看看……”
两人又虚伪地聊了几句,许玖玥送走红袖标阿姨,忙开门进院儿,帐篷里依旧欢歌笑语不断。仁馨端着一个不锈钢小锅从厨房出来,边走边说:“九爷快来尝尝我的疙瘩汤,有没有得你真传。”
进了帐篷,仁馨四下sá么一圈儿,没见徐郅恒,忙问仁澍:“恒哥呢?”
仁澍没注意到许玖玥已经回来,随口回道:“刚小九又卡刺儿了,他领她买镊子去了。”
仁馨又去拉住许玖玥问:“恒哥呢?”
酒精总是能浸泡出人的本来面目,仁馨此刻明显露出紧张急切的神情,但帐篷里灯光靡靡,没有人注意。
许玖玥:“我们在胡同口药店买了镊子当场他就给我夹出来了,然后他说要接个电话,就让我先回来了。”
她转而面对大家露出歉意的表情:“各位国粹研究员们,不好意思哈,刚有邻居投诉咱们动静太大,咱得注意点儿,收着点儿了。”
萧拾年非常理解地点头说:“住胡同就这点,四转圈儿都是岁数大的,都得照顾着。”
他给自己的酒杯满上举起来说:“得,咱们归置归置早点儿散吧,明儿小九她们还得上班,哪天得空儿再聚,去我那儿,我琢磨着开个闽南语专场让逍子去走走穴。”
“杯中酒!”“杯中酒……”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萧拾年抱歉地说这几天跑外地累了先撤了。
送走萧拾年,仁馨故作镇定地说:“那我出去找找恒哥,他怎么也得回来一趟,他烟还在这儿呢。”
海龙出了帐篷去收拾炉具,许玖玥和齐妙也开始收拾残局,伍雨薇也帮忙收拾。
许玖玥忙拦她:“雨薇姐你甭管啦,你们再坐会儿聊会儿天儿,我俩收拾就行。”
伍雨薇大大咧咧:“嗨~~~我帮着一块儿收拾能快点儿,你们也好早点儿休息。诶对了小九,你这辣炒鸡架怎么做的?太好吃了!”
许玖玥傲娇地说:“辣炒我可以教你,但我还有个独家拌鸡架的秘方,多少钱都不卖,下回再聚我给你们整。”
初一也呵呵笑:“你那辣炒的方子回头发我就行,我们家厨房是我地盘儿。”
许玖玥眼睛亮了亮看向初一:“哇塞偶像你还会做饭呐?真看不出来。”
初一无奈地说:“嗨……我们小时候一大帮子人成天在胡同里追着瞎跑,到点儿就都各回各家吃饭,那年咱上五年级吧?”
他看向伍雨薇问,伍雨薇没给他面子:“我哪儿知道你编故事要倒哪年的窑?!”
初一:“嗤~~~什么叫编啊,要不是我忍不住情窦初开,哪有咱俩后来的两小无猜?”
许玖玥手上活儿没停,挑眉问:“哟嗬~~~你们俩还是青梅竹马?”
南枫喝到位了就喜欢拽文弄墨:“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快讲讲,多少年没闻过真爱什么味儿了。”
初一点根儿烟起上范儿:“我俩小时候,我爷爷和她姥爷住一个院儿,那院儿不像九妹这儿这么大,就两间正房紧挨着,中间巴掌大一块儿地也叫老哥俩给盖上房了,一间当厨房,一间朝街边掏出门窗租出去开了个小卖店,房租老哥俩对半劈。
那时候爹妈都是双职工,一到寒暑假就都只能回爷奶姥姥姥爷家吃午饭。
那年头春节,有天中午我俩一回院儿,小卖部那个阿姨说厂里有个我爷爷和他姥爷的老同事突然没了,四个人都着急忙慌出去了没给我俩留饭。
当时雨薇就说要去她大姑家,说她表哥会做饭,中午都是自己做。
那几年不特流行琼瑶剧嘛,动不动表妹就嫁给表哥了,雨薇就特喜欢她表哥,总嚷嚷长大要嫁他。我一听这哪儿成啊,他做饭她洗碗的这不歇菜了嘛,得了,我赶紧硬着头皮上吧!
我就啪啪拍着胸口说:‘那什么,不就做饭嘛,我也会,我给你做。’
完了就开始生火,那时候家里厨房用液化气罐,也有个烧柴的炉子,液化气罐不敢拧啊怕爆炸,对,都属于比较惜命吧,我俩就开始捅炉子。
搁煤,添柴,找旧报纸,啪啪点火,我琢磨着我四年级就偷着抽烟,点火还点不着吗?结果真特么就点不着!
大冬天的给我俩忙活一身汗,伍雨薇还一直在我耳朵边儿嘚吧嘚说我不行,啧!男人怎么能被说不行呢?!
我就想辙,忘了打哪儿翻出个酒精块儿,趁她不注意就给扔里了,诶,马上就有反应了,这干柴烈火的我赶紧浇点水吧……”
伍雨薇插嘴道:“我当时就想不明白,他本来不行,怎么就突然行了呢?就蹲下拿火筷子捅,结果呼一下,窜出一大片火冲着我面门就来了!这特么给我吓的呀!”
“啊?那不毁容啦?”许玖玥紧张地问。
初一接着说:“也给我吓够呛,我心说这不完菜了嘛,就赶紧扑过去救她呀,结果一看,她脸倒是没事儿,刘海、眉毛和睫毛全给燎了,我当时嘴也是欠,直接来了句:‘卧槽!白眉大侠啊?!’”
哈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初一拍了拍桌子接着说:“她就炸了庙了,嗷一嗓子就推了我一把,我俩谁也没瞧见刚才火星子窜出来把旁边报纸烧着了,我一屁股就坐火上了。
当时棉裤也厚,没觉着怎么着,站起来跟她对着骂,骂着骂着闻见味儿不对,回手一摸,卧槽,都特么给我烧漏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