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除夕夜。
红色的灯笼和对联悬挂在公馆各处,鲜艳的色彩将新年喜气的氛围衬得愈发浓厚。
前院的廊下,苏沅兮身披大衣,捧着暖手宝望向玩耍的两个孩子。
京城每年的春节都会飘雪,从白天下到傍晚,在地面堆起厚厚的积雪。
院里的树上依然挂着灯带,去年容晏生日的时候苏沅兮换过一批,每到夜晚始终亮如星辰。
“哥哥,等我。”
苏以安踩着地上的积雪,艰难地迈开小步子追赶容以淮。
她梳着丸子头,身穿红白的交领短袄和马面裙,毛茸茸的斗篷遮住了半张小脸,像是年画里的漂亮娃娃。
雪地上留着一串串脚印,容以淮听到妹妹的呼唤,连忙转过身等她。
结果他的动作太快,不小心脚底打滑,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手忙脚乱中,苏以安也被他撞倒,晃晃悠悠地摔了下去。
两个人的小脸都埋进了雪堆里。
苏沅兮正要去扶他们,容晏已经比她更快地走下台阶,伸手将苏以安抱起来。
他拂去沾在斗篷上的雪花,温热的掌心贴着女儿微凉的脸蛋,“有没有摔疼?”
“爸爸。”苏以安搂住容晏的脖子,乖巧地摇头,“不疼。”
容晏神色柔和地抚了抚她的脑袋,“下次小心点,知道吗?”
“嗯!”
此刻,被他忽视的容以淮也坐起身,胡乱地抹去脸上的雪。
“爸爸。”他仰着头,试图唤来容晏的注意。
容晏低头看他一眼,语气很淡,“自己起来。”
地面的积雪厚实,加上冬天穿得多,容以淮倒没有摔疼,撑着地面就站起来了,只是眼里藏着一点委屈。
容晏蹲下身,揽住苏以安放到了地上,“为什么会摔倒?”
容以淮主动承认错误,“我在跑。”
“妹妹是不是也因为你摔倒的?”
自知理亏的容以淮更加不敢出声了。
见此,容晏的脸色略有缓和,“作为哥哥要保护好妹妹,而不是让她受伤,懂吗?”
容以淮背着两只小手,点了点头,原本的委屈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进去吧。”
容晏一手牵着一个,领着他们回到了客厅。
而在这过程中,苏沅兮只是静静地旁观,并没有上前干涉。
尽管她确实有些心疼,毕竟一岁半的孩子不懂那么多道理,偶尔玩疯了也很正常。
但容晏教养孩子的方式从不是溺爱,尤其是对待容以淮,称得上严厉。
偏偏,容以淮不仅不害怕,反而还相当黏他。
因为除夕夜的缘故,客厅里摆了一张能容纳十多人的餐桌,火锅,电烤炉,以及各种食材等一应俱全。
苏沅兮搁下暖手宝,翻看着手机的消息,“柠柠他们快到了,二哥说堵车可能要晚点。”
话音刚落,玄关处虚掩的大门就被推开了。
聂绾柠踢掉脚上的靴子,裹着皮草大衣走进来,面色透着说不出的凉淡。
她径自走向沙发,目光在看到两个孩子时,才有了回暖的迹象。
沈京惟跟在她后面,俯身把歪倒的两只靴子摆好,臂弯里还搭着聂绾柠的围巾。
苏沅兮的视线在他们之间徘徊,“怎么,吵架了?”
聂绾柠没有回答,而是面无表情地盯着沈京惟,眼神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好,我走远点。”沈京惟也不生气,纵容的态度犹如百依百顺,“中午没吃饭,记得先吃点水果垫垫。”
他不说还好,一开口聂绾柠愈发气恼,抄起抱枕就要往他的背影砸去。
苏沅兮拉住她的胳膊拦下,“到底怎么回事?”
聂绾柠捶了下抱枕,颇为咬牙切齿的模样,“你是不知道,前几天沈京惟去医院检查,骗我说他得了绝症,要我跟他结婚。”
苏沅兮诧异地扬眉,“你信了?”
“他拿报告单给我看了,白纸黑字的能不信吗?后来我才知道,是电脑系统出错把两份报告搞混了,更过分的是,他明明知道了还不马上跟我解释清楚!”
苏沅兮恍然,“所以你是答应和他结婚了?”
“那不算。”聂绾柠气愤地一拍沙发,“反正我不承认!”
她的动作幅度过大,宽松的外套从肩头滑落下来,恰好露出了脖颈。
只见白皙的皮肤赫然印着几道吻痕。
苏沅兮抿了抿唇,将茶几上的果盘推到聂绾柠面前,“吃点吧。”
她大概知道了,为什么沈京惟说他们中午没吃饭。
估计是在房间里待了一下午。
另一边,沈京惟坐在容晏对面,余光不经意地落到他手上。
容晏右手腕的佛珠依旧是原来的那串,只是左手的无名指多了一枚戒指。
银色的戒圈雕着刻字,低调又奢华的款式。
“还不错。”沈京惟言简意赅地评价。
容晏用指尖摩挲了两下,唇角微勾,“兮儿设计的。”
沈京惟眼皮一跳,明智地选择转移话题。
省得看他们无处不在地秀恩爱。
过了十分钟,玄关的门再次打开。
孟听月小小的身影还没出现,欢快的声音就先传进了屋内。
“五婶——”
她换下鞋子,迫不及待地飞奔过来,扑进了苏沅兮怀里。
算起来,苏沅兮和容湛一家已有大半年未见了,他们如今定居在孟棠的老家,每年会抽空回京城住上两三个月。
“月月,叫人了吗?”
容湛搂着孟棠到沙发上坐下,后者脱掉羽绒服,露出了微微隆起的孕肚。
孟听月听话地依次唤人,一张可爱的脸蛋褪去了曾经的病容,变得阳光又开朗。
苏沅兮摸着她养长的黑发,侧目看向一旁的孟棠,“几个月了?”
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没怀上二胎。
孟棠温婉地笑了笑,“五个月多了。”
听着她们聊天,坐在地上玩玩具的容以淮爬起来,趴到沙发边上,好奇地碰了碰孟棠的肚子。
苏沅兮握住他的手,弯唇道,“小七,婶婶的肚子里有小宝宝,以后会是你的弟弟或妹妹。”
容以淮眨着眼,奶声奶气地冒出三个字,“是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