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海腥味的微风不断将沙滩上的欢声笑语慢慢送到面前。
四个半大孩童在沙滩上高兴的挥着羽毛球拍,一颗白色羽毛球不断在两边翻飞,软软的细沙上留下满满的小脚丫子印。
一个成年人坐在画架前,用最愉悦的配色记录这最欢快的时光,可是似乎画者总是很难满意,因为颤抖的画笔很难将准确的色彩画在需要的位置,最终画者还是败给了自己,他放下画笔不在纠结那些“瑕疵”。
“东家,这幅画送给我吧!万一回不来了就算是留个念想。”坐在一旁的中年人毫不客气的说道。
“东家这个词以后不要说了,既然进入密阁以后就按官职或者代号来称呼,我现在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你安排到北面,你在襄阳做的事,太过了,真的太过了。”画者便是徐硁,他把画笔从松节油中抽出,用抹布仔细擦去剩余的颜料,然后整齐的将画笔插入布袋中。
另个人是消失很久的杨度,当年扬州大旱缺粮,徐硁便他回老家潭州购粮,可是谁知道,他回到潭州第一件事便是将几个瓜分他家产的族人全部送进大牢,有几位还不明不白的死在牢中,在潭州掀起了不大不小的风波,虽然这招六亲不认很快将粮食问题解决了,也让徐硁知道他无法控制杨度,潭州商界更是视他如仇寇,杨度倒是很自觉的申请回到扬州,徐硁不是那种卸磨杀驴之人,如果把杨度调回扬州恐怕也会失了杨度的心,徐硁将杨度打发到京东西路经营棉田,徐硁对杨度还是不放心便安排几个人监督他。
可徐硁还是低估了杨度的能力,在襄阳半年杨度就并购了五千亩的良田,这还不是搜刮穷人的,他的目标都是当地有名有姓的大户,穷凶恶极的大户。
徐家的三艘大船就能在长江流域上横着走,水匪见到徐家的船都是躲得远远的,可襄阳的水匪却敢登岸大抢特抢,杨度也拿了不少水匪头颅攒够了威望,在拿出稍高于成本价兼并掉大户的土地,谁也说不出什么,还要感谢杨度的大恩大德。
养寇自重?低端,杨度直接让刘锦干起老本行,至于真水匪,当然是杀了,当然也收编了不少,徐硁也是去年才知道这件事,他派去监督杨度的几个人被杨度玩弄于股掌之中,徐硁很怕杨度将事情搞得一发不可收拾,便将他召回到海州,算是修养吧,养养心性!
可是如今局势所迫,必须将杨度再次放出,其实每次杨度外放都是徐硁求杨度办事,这样徐硁总是觉得亏欠对方。
“北面如果不想去,就算了。”徐硁有些动摇,他既有亏欠的心理更多的是怕杨度到了北边引起两国大战。
“阁长,莫要说笑了,前方的大船已经扬起了船帆,这船是必然要起航的。”杨度端起徐硁刚刚完成的画作,抽出靴中的匕首,割下一下块钉在画架上,“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归故土,这些年,承蒙四郎关照,让我能够大仇得报,侥幸得子以延香火,度无以为报,唯死而已!”
“除了既定联系方法,如遇紧急时刻,阁长可以此匕首和画块为信物联系属下,就此别过!”
徐硁不知为何脱口而出,“杨兄,此去只怕是虎入深山,龙归大海,小弟只愿你能牢记自己的责任,莫要只在析津府快意恩仇,将幽州搅得天地不宁,这样只会徒增无辜百姓的伤亡。”
杨度身体一顿,不过没有停下依然快步向栈桥走去,“哈哈哈,阁长就等着属下的好消息吧!”
大船借着南风很快驶出港湾,徐硁依然站在那里望着大海,望着那个即将消失的黑点。
“四郎,杨兄是非常人,你就放心吧。”
卫慕鸿不知何时来到徐硁的身边,将一件道服披在徐硁身上,这时的海风还是有点凉意的。
徐硁转过身来握住卫慕鸿的手,卫慕鸿经过这些年的调养,加上本身十分健康的底子,卫慕鸿现在已经恢复七八分,徐硁这才敢带她来海边游玩,毕竟大海一直是她期望的地方。
“我是在为幽州地区的百姓担心,杨兄此人智计无双却也不择手段,恐怕会惹出不少事端。罢了,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杨兄能够了解我的用心。”
卫慕鸿早就习惯了两人亲昵的行为,她靠在徐硁肩膀上,她很是幸福,也是知足,徐硁可以说是这辈子最中意的选择,所以她对董雀儿十分照顾,家中的用度都有董雀儿掌管,自己这个大妇除了照顾孩子就是在女校教学。
“果如四郎所说,杨兄北上真的是虎入深山。那四郎如何控制他呢?”
徐硁握紧卫慕鸿的手,苦笑着说道,“密阁草创,很多事情只能权益行事,随着规矩的制定和深入,后面派出的密探都会受到约束,如何约束杨兄如今只能靠他自己了。”
徐硁望着前方还在玩耍的孩子,这辈子要是能一直留在此刻该多好,“鸿儿,我们很久没有回到草原了,等杀了李元昊,我们去草原放羊好不好?”
卫慕鸿侧过脸,与徐硁面对面,她嗤笑一声,“好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不过李元昊与我卫慕家的血海深仇应该由十九郎担起来,虽然我很想和四郎一起去贺兰山下放羊,可是我更不愿意你去冒险!”
湛蓝的天空和海水似乎连成一片,唯有西边的陆地如一个波动的曲线在不断下沉,巨大的风帆被南风吹得紧绷,这是由棉麻和生丝构成的混合帆布,较以前的更加耐用个轻便,不过价格上高出不少。
这两艘海船是不是徐家的快船而是旧船型,但经过改造后依然比这个星球上的大部分的船快,杨度摸着围栏眺望西方。他身后跟着三个人面色较为难看,他们原本是徐硁派去监视杨度的,却被杨度玩耍于股掌之间,让他们早就放弃了本来的任务,只想着回扬州过上安生的小日子,终于杨度要被调走了,可是他们回到扬州还没有高兴几天,就被徐硁找去谈话让他们去契丹。
契丹,那可是宋人的噩梦。
这三人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杨度举荐他们,毕竟在襄阳几年,大家都熟悉各自的行事方式,要是有新的人加入还需要磨合,这三人不得不告别家人再次启程,谁让徐硁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当年的淮西灾民对徐硁的吩咐从不退缩。
“掌柜,船长说三天后就可以到广陵岛,这是到时候需要交接的清单。”黄维将手中的纸袋递过来。
“黄九,咱们去契丹是干什么?”杨度没有接袋子。
黄维和杨实、陈诚面面相觑,当然是打探情报的,他们几个是契丹情报组的核心成员,虽然这艘船都是徐家雇员,可是还有很多人不知道内情,只是到广陵岛运送物资的。
“请掌柜明示!”杨实是三人中年龄最长同时也是副掌柜,他原本是白沙岛水匪不大不小的头领,鼠疫之后白沙岛死了半数,三个大头领全都殒命,徐家这才如愿将白沙水匪全数吃下。
“我们是宋人,就这样去契丹,契丹人会相信我么?以做生意做掩护,虽然可以但起点太低了。”杨度说到一半停住,眼光从几人身上扫过。
三人瞬间就反应过来,船扬帆没有半个时辰,杨度又要不按计划行事了。不待三人劝解,杨度再次问道,“所以我们要给契丹人送点礼物,还是大礼物!”
杨度用手点了一个矮个问道,“费麻子,你说你最会干什么?”
陈麻子就是陈诚,最能打但心眼最实诚,襄阳的水匪就是他统领的。
“掌柜,麻子拿手的便是船上功夫。”
杨度双手一拍,“好,那咱们就亮亮刀子,让契丹人知道我们的厉害,进入北海后,让另一艘去广陵岛,我们直接杀向沙门岛,端了这个宋朝军寨让大伙先放松手脚,等进了契丹海域,大家就要放开手脚开干了。对了,沙门岛还有几个当年的兄弟,要是还活着说不定还能碰个面。”
后面几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