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硁的左手狠狠的握住右手,可是颤抖的右手将颤抖渐渐向全身传遍。
山坡下面又嘈杂了起来,四周的军士急忙拿起武器。
徐硁也想站起来,可是一时脱力竟然一个踉跄,他急忙伸手抓住一旁的张树,光线很差,张树一时没有看清徐硁的面色,他以为徐硁受伤了,张树急忙回神扶助徐硁,“师傅,你受伤了?”
徐硁急忙说道,“没有,可能是腿坐麻了。”
张树还想再说,徐硁止住了张树,“我不要紧,瞧瞧外面什么情况。”
“投降免死...”
几个夏军骑兵用长矛挑着三颗人头,向前走几步便停下来大声劝降,旁边的军士点着火把,将首级照亮好让宋军看到模样。
夏军的喊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这是...这是郭遵将军!”
“那是后军王乾将军和刘治将军!”
阵内的宋军见到几位大将全部身死,明显有点军心动摇,虽然看不清面色,想必很多人这时候已经面无希望。
夏军见宋军阵内鸦雀无声,刚才还有不少人探头查看,可是如今一个人都没有露头,夏军要的就是震慑宋军,两军对阵,攻心为上。
稀稀落落的声音突然传来。
房栋刚喊出“举盾!”,便被几只利箭射中跌落在雪地中,倒在地上不断的抽搐,身下的白雪被鲜血渐渐染红,他看向徐硁,眼光中透露出期待。
徐硁急忙跑过去,一只利箭从头上飞过,将徐硁的头巾射落,徐硁被箭矢带倒,他顺势翻滚至那名宋军身前,卫慕垂在夏军射箭时便举起长盾,他见徐硁差点被射死,急忙举着长盾保护徐硁。
徐硁散乱着长发将宋军支起来,“房兄,挺住!”
“叮,叮,叮”
几只箭矢狠狠的钉在盾上,卫慕垂的胳膊一顿,“姑爷,房都头救不了的,我们赶紧到离开此地。”
暗红的血水不停的从房栋口中溢出,房栋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紧紧抓住徐硁的手,脑中好像闪电一般一闪而后空白,在一闪便是黑暗。
“家......”
徐硁不停的点头,哽咽说道,“房兄,你放心,放心,伯...”
房栋直起脖子,艰难的咽下血水,瞪大眼睛,“逃....”用尽最后的力气推了徐硁一下便没有了气息。
卫慕垂拖着徐硁艰难的向车子那边挪去,他胳膊上的盾牌已经插满了箭矢,真的像一只遇见危险的刺猬。
主将阵亡对宋军士气影响甚大,此时的宋军都窝在寨内鲜有几个人站出来反击,寨前的宋军被夏军的弓弩抬不起头来,徐硁观察周遭完全失去胆色的宋军,一种胆寒从脚底冒上来,他看向不远处的房栋,逃,向哪逃?
一个宋军爬到徐硁身前,他急促的说道,“徐相公,你到底说句话啊?”
徐硁这才反应过来,后寨此刻官阶以他为尊,他故作镇定的将自己的头发慢慢扎起来,“郭将军何等勇武,眼前这些夏狗不过虚张声势罢了,当兵吃饷,咱们要对得起手中的铜钱。”
徐硁捡起刚才被射落的头鍪重新戴在头上,卫慕垂急忙站起拿着护盾为徐硁遮挡,徐硁推开卫慕垂命令说道,“听我号令拔掉刹车,将大车推下去,随我冲杀下去,即便死了也比被夏狗捉去强。”
卫慕衡高喊一声,“有卵子的都跟我一起上,夏狗刚才被俺们砍瓜切菜打的跟个狗样,杀下去,给夏狗长长记性,”
他不待徐硁命令,拉掉刹车便用劲推着大车向下奔去。
两个宋兵举着盾牌随卫慕衡一起冲了出去,随后再冲出的宋军还没有迈出几步便被夏军射倒。
徐硁知道卫慕衡这是为自己挡枪,第一个冲出去的必然被夏军集火攻击,这时的夏军离宋军车阵仅有二十余步,徐硁不待多想也推着车子冲了下去,大车依靠惯性在山坡上不断翻滚,来不及躲避的夏军被砸的血肉模糊,夏军阵线出现了不少的松动,两军混战在一起,夏军的弓弩这时也失去了目标。
刀枪的碰撞声,哭喊声,咒骂声,哀嚎声,癫狂声,这就是战场的交响曲,用血肉奏响的交响曲。
徐硁此时也只是一个跳动的音符。
刀砍在徐硁铠甲上,激起的火花点燃了徐硁全身的血液,徐硁将刀插进对方的腹部绞一下快速拔出,徐硁能看到对方幼稚扭曲的脸庞,徐硁没有一丝停顿下一刀斩向对方的脖子,还不等徐硁向前冲,一个黑点直冲面门而来,徐硁急忙偏头躲过矛头,他狠踹前面还在捂住脖子的年少夏军,那名夏军飞出后带倒后面那个偷袭徐硁的夏军,徐硁跳到那个少年身上,将长刀狠狠插入对方的胸膛,一穿两人。
“嗡。”
徐硁顿时觉得脑袋一片空白,他踉跄着将要扑倒的时候卫慕垂急忙靠住徐硁,那柄砍在徐硁背上的刀幸好早已卷刃,徐硁的铠甲还是被砍掉几个甲片,夏军想拔起徐硁插在夏军身上的长刀。
卫慕垂怎会给那人第二次机会,他会动铁鞭将那人抽的老远,来动一下的机会都没有被淹没在混战之中。
混战持续了两刻钟,本就疲倦的夏军没能冲破宋军大寨,双方一直在车阵附近反复争夺,因为车阵的分割,夏军总是扩大不了战果,他们想讲车子拉走,缺不知道大车怎么移动,终于再次留下几百具尸体败退回去。
红色的血花不断落下,诡异的氛围连月亮都不想出来。
卫慕垂将卫慕衡轻轻放在木板上,铠甲早已破烂不堪,右肩上箭矢还没有来得及拔下处理,只是把箭杆折断方便厮杀,胸口两个血窟窿才是致命伤。徐硁艰难走到卫慕衡身前。
“逞什么能啊?你逞什么能啊。”徐硁一边说一边帮卫慕衡整理衣物,早已结冰的血液将衣服冻的铠甲一样硬邦邦,结冰的血液又与皮肤冻在一起根本无法剥离。
徐硁依然很有耐心先用体温将冰融化再慢慢整理,卫慕族除了前年病死的卫慕黄,其他人都是徐硁绝对的心腹,哪怕是皇帝对他们都是可有可无的。
“姑爷,五弟这辈子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咱们什么时候想过能过上如今的好日子,姑爷先回去休息,五弟由我们来照顾吧。”卫慕燕见徐硁虚弱不堪,大家都鏖战了两场需要吃饭休息下。
“五哥这辈子最尊敬姑爷,他时常说,只有姑爷把所有人都当人看,姑爷一定要回去,不能辜负了五哥的拼杀。”卫慕垂还想再说却被外面的吵闹声打断。
卫慕钟慌忙提着长刀来到众人面前,长刀上的血液还冒着热气,“姑爷速速会寨内集结军士,李元昊蛊惑军士,只要他们提着你的人头就能放他们回去,还...还给两万贯铜钱。”
徐硁的手抖了一下,他手中的衣服终于被捂得柔软,他将衣服放平没有抬头说道,“五郎,你放心,我一定回扬州照顾好你的家人。”
“姑爷快走,这里有我顶着,愣货,干什么,赶紧带姑爷回寨子。”卫慕燕情急之下踹了一脚卫慕垂。
不待卫慕垂反应过来,黑压压的一群士兵如狼群一般快速冲了过来,并将徐硁包围在中间,他们虽然很想拿下徐硁的人头,可是没有人敢第一个动手。
从东京就追随徐硁将士将徐硁严密的保护起来,他们在一个多月的时间早就被徐硁的人品折服,不然房栋也不会拼死喊出举盾。
“来呀,一群没有卵子的家伙,爷爷的刀刚才捅死一个,不在乎都杀几个。”卫慕钟举着刀就要冲出去,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
徐硁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将大营中的所有人都喊出来吧,我有话要说,等我说完了,你们谁还想取我人头,我绝不反抗。”徐硁说完摘下头鍪,慢慢将身上的铠甲也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