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时节,朝廷基本上都放假了,除了值守的相公和官兵。
苏舜钦不愧是东京交际草,此时幸好没有手机,若是手机在手上分分钟钟能拉起上百人的聚会。
路上苏舜钦询问徐硁挣钱诀窍,徐硁哪里会挣钱,花钱倒是有一手,他只不过将时代的潮流往前推了推,当然他还是给了苏舜钦建议,那就是将作监改制分拆,作为独立部门运行运营,朝廷除了补贴少部分外,允许私人参股,苏家上一代在将作监任职近十五年,现任作监丞是他父亲的得力干将,只要能拿到好的项目,不愁不赚钱,还能提升将作监的产品质量和工作效率。
徐硁至今还要感谢苏父,用一万贯挖来一个绝对技术大佬,他相信再给此人十年时间必能将粮食产量提升到新的高度。
苏舜钦骂徐硁不真诚,尽出馊主意,将作监的水太深,自己这条小鱼还是算了吧。苏舜钦虽然做事全凭感觉,但大事还是知深浅的。
徐硁说那不如抢喽,苏舜钦笑骂道,你徐硁挣钱比抢钱还快。
二人仿佛回到了国子学时期,嬉笑怒骂都是如此随意。
因为中秋佳节,酒店生意好的不能再好,徐硁临时起意来得晚了,只能坐在大厅,不过店家还是给了苏舜钦面子,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徐硁在东京的时间其实不算短,可认识的后起之秀却两只手能数得过来,所以今晚到场的除了崔成外一个也不认识,苏舜钦一一介绍,其他三人皆是宰执后辈,毕从道是毕世安的嫡孙,王素是王旦的儿子,最小的王益柔是王署的儿子。
既然徐硁请客,苏舜钦当然放开喝、高兴的喝,将下午的烦恼全部忘之脑后,这些人都是背景深厚消息灵通,他们知道徐硁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举杯之间皆是吹捧之词。
不知不觉一轮圆月挂在窗沿,漏出半边脸,湛蓝有点发紫的夜空分外通透,或许是昨日的秋雨,将人间的一切冲洗了一遍,就连黝黑的树杈都能反射月亮的光芒,如一幅最美的剪影画。
苏舜钦在东京城虽然高调放荡,但他不是欺男霸女的那种衙内,即使他们喧闹了一点,旁边人也不会说什么。可是有些人却看不过去了,一个人看了一眼这一桌匆匆往楼上走去。
不一会儿,一群人从楼上下来,来到苏舜钦这一桌的旁边。
王素皱着眉头看着他们几个,宰执子弟最讨厌的就是谏官,他们的父辈哪个没有被这些人因为小事弹劾过,“不知几位谏官有何贵干?我们几个喝酒也有过错?”
高若讷算是范仲淹的死对头了,去年便是他带头弹劾范仲淹,范仲淹被贬,他却高升知谏院,也算是踩着范仲淹上去的。
“呵呵,王仲仪,谏官有风闻奏事之权,本官只不过过来看看你们有没有招妓而已。”
王益柔有点醉了,他站起来说道,“屁话,凭什么你们在这里喝酒没事,我们喝酒却要受你们嘲弄,滚一边去。”
梁坚上前一步,“就因为我们是谏官,有监视天下百官的权利,而你不过是靠恩荫幸运儿罢了。”
这一句话立刻将这桌都一棍子打死。厅内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了,大宋以进士最为推崇,这些谏官都是二甲前列,所以他们有嚣张的资本,这下有好戏看了。
王拱辰笑道,“徐安石你也算是去年的新科进士,官家如此看重,又师从范希文,想必是文采斐然,不知今日圆月当空可有大作?”
王拱辰可是太了解徐硁了,此人学习能力不错常有惊人之语但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徐硁有什么诗歌流出。
顾晨拍拍手说道,“刚才君贶兄作诗一首,圣神深意念遐方,前后皆驰谕蜀郎。从此邮亭为盛事,乘轺相继有三王。”
王拱辰拱拱手谦虚一下,“当今大宋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王某只不过实话实说而已。”
徐硁喝的不少已经微酣,他见王拱辰过来就知道没有好事,一首诗而已难不成能上天,还有那顾晨是傻子么?
徐硁放下酒盏,慢慢悠悠站起身,看着窗外的圆月忽然有点想家了,不知家中父母和妻儿还好么?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落灯花,棋未收,叹新丰逆旅淹留。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忧,都到心头。”
“好!好一个《水仙子》”
安静的局面被一声叫好打破,邻桌的几人不停的鼓掌,厅内的掌声此起彼伏,不少人竟然流下泪水。话说父母在不远游,可是天下间哪有如心意之事。
王拱辰做梦都没有想到徐硁能由情发声,引得不少江南士子侧目,不对,这定是他抄袭别人的?他正绞尽脑汁想这首词的出处。
顾晨见难不到徐硁,岂能作罢,他挥拳说道,“此等哀伤之作岂能与我君贶兄相比,何况,徐安石卖国求荣,对西夏卑躬屈膝,竟然反对进攻西夏,我看徐安石你是被李元昊杀怕了吧,大家都不知道吧,徐安石的姻亲一族被李元昊灭门,这些年却一声不吭,你还是男儿么?”
顾晨说什么不好,非要提卫慕氏灭门,本就有点醉意的徐硁立刻须发皆张,他踹翻身前的椅子大踏步的向顾晨走去,顾晨见到杀气腾腾的徐硁向自己走来,他赶紧向后面一缩。
王素和崔成赶紧抱住徐硁,真要让徐硁出手,顾晨今晚不一定能活着出去。苏舜钦此时也被吓得酒醒了,他赶紧过去拦着徐硁。
“就你那孬种样,缩在后面算什么?你们不要拦着我,姓顾的想死我就成全他。”徐硁站在那里,要不是苏舜钦几个硬着头笔拦着他,对面那几个肯定横着出去。
“你们去过西北么?你们见过党项么?你们杀过人么?你们知道什么是战争么?你们整天就会放狗屁,到处大放厥词,一不合自己心意就拿儒家那套教育这个教育那个,你们要是有种,明天向官家请调去西北边境做官,敢不敢?”
高若讷,王拱辰等人紧紧站在一起也不发声,傻子才谏官不做调去西北。
“李元昊我早晚取他狗命,可是我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让大好男儿白白牺牲,庆州之败就在眼前,大宋禁军的战力你们眼瞎看不到,你们让官家发兵西夏,战败之责可敢承担,几万妇孺向你们讨要丈夫儿子时,你们能给她们么?”
高若讷,王拱辰依然毫无愧色,打仗,那是丘八的事,这等低贱之人死了也就死了,兵法云慈不掌兵。
徐硁推开王素几人,“徐某放肆,有些醉话想说说。”
徐硁走到奏乐的舞台,他和乐师说了几句,乐师急忙跑了下去,然后他将几个乐师喊道身边交代了几句。
徐硁在女乐师的服侍下将大袖扎起来,四个人将一面大鼓抬了上来架在中央,徐硁拿起鼓槌,
“咚!”
鼓声振聋发聩,大厅立刻安静。
“咚!”
“咚!”
“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徐硁挥舞鼓槌越来越快,鼓声由浑厚的单声变成奋进的点阵,徐硁一停,抬手右边,右边的乐师按照徐硁的节奏吹起笛子。
徐硁将外衣脱下绑在腰上,健壮的肌肉在灯光下更加立体,汗水不断沿着起伏的肌肤流淌,犹如罩在身上的铁甲一般闪闪发光,他抬手左边,左边的琵琶女也按照节奏弹奏。
徐硁慢慢将大鼓敲起来。
“将军令?”
“曲调上有些相似,但是怎么快了很多?”
“闭嘴,听着就是了。”
再来一遍时配合越发熟练,大宋乐师的专业素养是不容怀疑的,徐硁也回忆起当年在后排默默敲鼓感觉。
王拱辰搞不懂徐硁要干什么?就这?敲鼓就能证明你是男子汉?
鼓声再次响起,有低沉,渐渐雄壮,比刚才更加有节奏感,在场所有人的血液好似跟着鼓声在跳动。
王拱辰看到旁边的小弟满面红色竟然随着鼓声抖起手来,他刚要喝斥就听到。
“傲气傲笑万重浪
热血热胜红日光
胆似铁打骨似精钢
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
誓奋发自强做好汉
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
热血男子热胜红日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