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兰州之战让李元昊很是不爽,接二连三在青唐吐蕃身上吃亏,如何甘心?李元昊本打算十月称帝,已经商议在南郊筑台,但这一仗犹如耳光一样狠狠刷了李元昊的脸上,吃了败仗还称帝,丢不起这人啊。
只能拿宋朝撒撒气,理由很充分,宋朝收留党项逃民。还是经典的党项打法,趁着雪后,小股部队骚扰边境掠夺粮食和人口,新到的知州顶不住压力,要求宋军出去消灭这股小股贼军,宋军跟随败退的党项人不断深入,进入埋伏圈后被党项关门打狗,接着驱动俘虏攻打城池,攻陷城池后收割财货和青壮妇女撤回党项境内,一切水到渠成。
大胜之后思量的东西就多了,今年称帝还来得及么?虽然虏来了不少民夫,但是天时已过,这时候天寒地冻不方便建筑,可是又安耐不住躁动的心。
李元昊将马鞭扔给随从,他刚从静州鹿场回来,吃鹿肉一直是党项人的一大爱好,李元昊尤其喜欢,便在静州一段山丘处圈养了大量的梅花鹿。
李元昊拍拍手掌,明年开春称帝也行,筑台,无非多花些钱粮,累死些汉狗而已,什么都没有称帝来得重要。
“大王,野利族长求见。”
李元昊憋了一眼这个奴仆,这人真是败兴,我正想成称帝,你竟然不喊我一声官家,他哼了一声,“让野利仁荣到偏殿等着。”
太阳西落,原本破损的窗户现在都更换一新,野利仁荣一身青衣站在殿中,他并非没有官职,只是喜欢穿常服罢了。
“今天什么风,竟然将野利族长吹过来了?”
“臣野利仁荣见过官家,臣年老昏聩精力不济,不能为大夏奋勇杀敌,还请官家责罚。”野利仁荣恭敬的回答道,虽然他没有看到李元昊,但是李元昊的声音他还是很清楚的。
李元昊从野利仁荣身旁走过,“野利族长,你给党项创立的文字,朕很满意,给野利族长赐座。”
一个奴仆将一个蒲团送至野利仁荣面前,“臣谢过陛下。”
李元昊高高坐在上面,端起酒杯,“野利族长有什么事啊。”
野利仁荣自从李德明死后就辞官回家研究党项文字,不过在李元昊看来这不过是借口罢了,这老头分明是看不起自己,不过野利族乃横山党项大族,与其说李元昊统治他们,不如说他们是入股李家。
“听闻陛下打算开春祭天登基,特来贺喜!”
李元昊知道对面这个老头号称党项第一智囊,自己只是今天才想到春天登基,没想到他竟然能猜到,这让李元昊有点被侮辱,他忍着怒气问道,“野利族长有话直说。”
“陛下觉得大夏国土像什么?”
李元昊愣住了,国土像什么,李元昊转身看了看身后的舆图,党项现在拥有横山以北,河套地区和河西走廊,像什么,他思索一二说道,“像一副扁担挑着两个箩筐,兰州到天都山是扁担,河西河套是箩筐。”
野利仁荣抚掌说道,“陛下急智,大夏只占领黄河西岸,这副细长的扁担能撑住两个堆满宝藏的箩筐么?”
李元昊打了庆州一个措手不及,此次劫掠颇丰,让他有了想再试一次的想法,毕竟李元昊也是有雄心壮志之人,若是能再占领几块地那就更好了。
“野利族长,别卖关子了。”
野利仁荣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李元昊,李元昊拆开看了一会儿,双眉都快拧成八字形,这老儿那我是寻开心么?和青塘再战一场,就算打赢了,对面比自己还穷,什么也抢不到啊,自己拿什么给士兵发赏。
野利仁荣看出李元昊的困惑,他不急不慢的说道,“五月兰州之战看似不顺,其实不然,老夫认为是我们赢了,吐蕃人为了党项与自己名义上首领开战,这就表明吐蕃人依然认同党项的统治,青塘吐蕃人心不稳,所以郢城俞龙才会与老夫暗通曲直。”
李元昊没有插话,他知道野利仁荣后面还有话说,不过真的要自己全力进攻青塘,万一这是唃厮啰的苦肉计怎么办?
“郢城俞龙原是李立遵的心腹,唃厮啰对其早想除之而后快,但郢城可不是小部落,若是一击不中后患无穷,郢城俞龙手中虽握有唃厮啰的妻子和儿子,这只是一时保命之策,所以他勾连党项图谋唃厮啰是必然的,只是我们党项怎么能任由一个郢城俞龙摆布?青塘占下来也就那样,如果占领会州、原州和庆州,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李元昊心里一嘀咕,野利仁荣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三州说占就能占了,当宋朝的官员全是呆子么?虽然这些地方番部众多羁縻为主,但是宋军还是占据主要城池的,更何况前面自己刚打了庆州,他们怎么会不防备?不过野利仁荣既然说了,定是有后续的对策。且看看这老家伙怎么说?
“郢城俞龙既然想投靠我们就必须拿出点筹码,陛下与他约定会猎会州,这样也让他断了和好宋朝的念想,当然我们不打会州,而是攻打原州,遣一偏师过去接应下郢城俞龙即可,让他替我们牵制会州宋军,同时将这封信和我们的回信不小心被青塘截获,这样郢城俞龙就没有退路了。”
李元昊哈哈大笑,“郢城俞龙真有心投靠党项,朕就与他约定儿女亲家,让他的女儿嫁给长子。”
“陛下圣明,郢城俞龙只是第二步棋,老夫在此之前还有一步棋,这步棋刚好为野利家赎罪。”野利仁荣见李元昊心情转好,这才道明来意,野利遇乞被徐硁击退后便撤回党项,让兰州一战党项失利,野利遇乞被冷落不少,更主要的是庆州一战又崛起了不少部落,野利仁荣不得不为了野利家出山。
李元昊心里终于明白对方的来意了,不过他还是很客气的说道,“野利族长不必担心,野利家依然是除了皇族之外第一党项大族,这是谁也撼动不了的。”
野利仁荣要的就是这句话,“陛下应当赏罚分明,野利遇乞战败坏了王事当罚,野利部会有大部南下原州投靠宋朝,原因就是陛下因野利遇乞战败,想清算野利部,野利部被迫逃往原州。”
李元昊有点理解野利仁荣这步棋了,他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好办,将上次被击退的三十人全部斩首示众,野利遇乞幸运受贿看守逃走回到横山,野利氏高层不满便带领一万,不,两万部众投靠宋朝。”
野利仁荣见李元昊明白自己的意思,他接着说道,“陛下向宋朝讨要野利遇乞,宋廷若是害怕归还野利遇乞,那么横山诸番部将彻底与宋朝离心离德,以后横山将是党项的天下,若宋朝不归还野利遇乞,我党项军队与宋廷决战时,野利部阵前倒戈,宋军必败,原州内野利氏也会聚众而起,拿下原州之后,陛下乘势挥师南下,夹击会州,必一战而定。”
李元昊渐渐脸色变红,兴奋的在那里不停的点着桌子,浑身散发出的欲望已经充斥整个房间,宋朝对横山统治较为薄弱,自己吃下横山完全可以。
“想做到这此局面,还需陛下写信给宋朝,向宋朝谢罪并归还部分宋军,同时遣人带着财宝重贿各地守将,表示只想做一个安稳土财主,不想打打杀杀,以此来麻痹宋朝和边境守将。”
李元昊不假思索说道,“写,这个没问题,就是写十封谢罪书都没有问题。”
野利仁荣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不会有任何阻碍了,“宋朝中枢刚刚有大变动,吕夷简和其党羽多备贬黜,唯有陈尧佐晋升,此人老而昏聩不思进取,我等取得会州、原州之后不要停手,立刻掉头北上做起要再攻庆州,同时派人到东京和谈,陈尧佐必然也想和谈解决,在和谈这段时间,能打下庆州是最好,打不下也要占去横山大部,这样南至武胜军北至庆州,整个横山南部都将囊括在大夏版图之内,天都山一线命门也将不攻自破,同时将战线推至横山南麓,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此乃大夏万世之基。”
李元昊急忙走到野利仁荣面前,“野利叔父,不要回去写书了,大夏的百官之长非您莫属,此战之后的原州和庆州由野利氏治理,野利都兰可为皇后,宁令明为太子。”
野利仁荣想要的便是这些,当然以后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