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凉州。
清晨的阳光极度刺眼,这时的太阳刚刚从东方升起,室内已经被照的如正午一般光亮,宫女将油灯拨灭,窗帘拉开。
罗账内咳嗽了一声,站在外室的宫女急忙端着衣服、热水过来服侍李元昊更衣,窗幔拉起,李元昊赤裸着坐起身来,原本健壮的肌肉已经开始变得有些臃肿,腰间的赘肉也在不断增多,胸前茂盛的胸毛是他唯一喜欢的地方。
华丽的大床中还坐着赤身裸体的两个少女,她们抱着被子蜷缩在一旁,凌乱的头发遮住她们美丽的容颜,但脸颊的泪痕证明昨天的征伐有多么的痛苦,白皙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与床单上的殷红的血迹是那么的刺眼。
李元昊自从四日前来到凉州,他每天都要求当地汉人大族进贡两个少女侍寝,若是有人敢稍微提出异议就当场斩杀,查抄家财以充军资,本地大姓张黄二姓就是最好的例子,全族的尸首还挂在凉州城的城墙上,剩下的宗族乖乖的将族内未婚女子送上,并且还附上不少的钱财讨李元昊的欢心,谁都不想让这个魔王手中的屠刀砍在自己身上。
一连三天的大雪终于在昨晚停了下来,但厚厚的积雪却不是一时半刻能清除的,不少卫士也加入打扫的行列,所谓兵贵神速,他们不能在凉州耽搁太久,今天他们将誓师出征,场面上必须庄严隆重,这样才能显示出李元昊的最高权威。
李元昊穿戴整齐,对身边的宦官说道。“传张相公到内殿。”
宦官躬身退去。
张元急匆匆进入内殿,发现李元昊正端碗喝着,他赶紧跪下,“官家,东京密探有要事。”
李元昊放下羊汤,一抹胡须说道,“张相公起来说话,赐座。”
“东京密报,宋朝皇帝已向契丹妥协,并已派正使薛举、副使富弼出使契丹,他们将提升食盐输入价格,每斤为二十文,契丹每道可指派三家为销售商,契丹价格是多少由他们自己定。”
大宋的宰执们要是知道张元现在汇报内容非得气死,这完全与他们商量的定价一样,这次定价政事堂和三司吵了半天最终妥协的结果,大宋能接触到这价格不超过四十人,他们以密信的方式交给使节,让他们过了黄河再拆开,可是使节还没有进入契丹境内,这价格已经先到了党项这边,大宋官员的脸都不要了。
“相公认为这对我大夏青盐有何影响?”
“有利有弊,利在于,契丹食盐价格必然提升到二十五文一斤以上,我们青盐按照此价格卖出还是有不少盈利,这样契丹的市场就不会出现一边倒的状况,我们还是能从契丹获取不少钱财。”
李元昊点了点头,宋朝真不缺聪明人,这样既不会价格低把自己逼急了投向契丹,也不会价格高让契丹人挣不到钱,惹怒了契丹高层,况且自己还一分钱没少赚。他看向张元,这文人的臭毛病,总是说一半留一半。
张元知道自己又卖关子,他赶紧说道,“弊在于契丹盐价逐渐由宋朝控制,我们只能被牵着鼻子走,契丹的市场会被宋朝慢慢蚕食,十年之后可能会彻底将青盐挤出契丹。”
“相公可有对策?”李元昊知道张元既然说了问题所在就有应对之法。
“宋朝的买卖都是寄希望在宋朝与契丹的和平上,宋能赚钱,契丹的贵族也能赚钱,契丹贵族有钱了就会不断扩张势力,耶律皇族只要察觉到危险,到时候要么契丹内部大战一场,要么契丹皇帝挥兵南下与宋朝国战,毕竟契丹人从来都觉得靠武力得来的永远比劳力要来的舒服;不管发生哪一件事都对我党项有利。”
李元昊轻敲着桌子,没一会儿露出一丝嘲笑的面容,宋朝再怎么聪明,但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一切都是泡影。
张元见李元昊脸色的笑意就知道他的想法,“还有一件小事,徐硁…徐硁被宋朝皇帝委以重任,好像特意为此人开设制科;徐硁在本月三十号,将嫡长子过继到张家,以正卫慕鸿之子为嫡子。”
李元昊眉头微皱,徐硁,卫慕鸿,哼,让你多活几天,“徐硁此人与党项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不能让此人身居高位,不过当前我们最重要的是拿下瓜州,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缓一缓,当然我也不会让他舒坦,他不是要过继嫡长子,我们就从这里做做文章,宋朝的大儒最恨破坏祖宗之法的人,让我们的密探散播些徐硁的丑闻,花点钱雇佣文人多骂骂他。”
张元之所以最后才提徐硁,他就怕李元昊发怒坏了用兵大事,他见到李元昊对徐硁浑不在意这才放心,“这件事就由臣去办,陛下只需安心应对瓜州战事,现在凉州和甘州地方上已经缴纳了五十七万贯铜钱和十八万两白银,不少大族族长希望陛下能将张黄二族的尸首交给他们安葬。”
张元心里清楚地很,李元昊哪里是需要什么少女,他只不过是想将甘凉二州清理一遍,以免他在前方用兵后方出什么幺蛾子,他这样既可以削弱大族的财力,又可以区分出哪些有异心之人,只是世家大族之所以能持续百年,皆因他们盘根错节,相互扶持。这两姓虽然被族灭但是他们姻亲依然不容小觑。
“这件事朕就交给相公处理,汉人的血现在应该流干了,就还给他们吧,他们谁要还有异心,朕不介意多杀几人。”
张元立马起身,躬身说道,“陛下仁义,那些大族一定会安分守己,他们都是聪明人。”
李元昊走到门前,门卫将门拉开,冰冷的西北风将李元昊胡须上的汤汁立刻结冰,远处高大的祁连山如巨人一般直上云霄,山后面的兰州是他的下一个目标,身前的这座宫殿是父亲李德明用来称帝修的,只是还没有修完就去见了祖先,现在这个李家世代的野望将有我李元昊来完成。
……
北风将一面素色大旗吹得猎猎作响,虽然已是正午阳光普照,但是室外温度却低得惊人,军士呼吸的白气在空气中迅速结冰,胡子和眉毛上都结了一成白霜,远远的望去好像一排排雪人站在那里,这些都是党项最精锐的军士,也是李元昊得以称雄的资本,历朝历代开国时的军队都是战斗力十足,这群军士最少的都是经历了数十场生死搏杀,党项是一个强盗集团,但是组织有力、训练有素的强盗会比正规军更加有战斗力,因为他们只有打了胜仗才会有战利品,只有胜仗他们才能存活,所以他们每一战都舍生忘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当年在胭脂山下,徐硁已经领教了这群军士的能力。
李元昊在高台上站了很久,他和普通军士一般,也是胡子眉毛全都白了,但他依然高亢的演说,他要将党项军士的每一人的激情都调动起来,让他们充满能量。
张元虽然穿的厚厚皮衣,依然被冻得发抖,他手上的冻疮又开始隐隐作痒,但是他必须坚持住,作为大夏国最后的立国之战,没有人敢在这个场合任意妄为,他不会随李元昊去瓜州,他要坐守兴州,更重要的是他的家人已经被接到了兴州城,虽有中间有些波折,不少亲属还被扣押在洛阳,但至少父母儿女安全抵达。
李元昊的演说终于结束,他抽出短刀割破手掌,殷红鲜血冒着白气流入到酒坛中,然后底下的将军如李元昊一样行事,侍从依次为每一位将军倒了一碗血酒。
李元昊高举酒碗。
党项所有的部落首领和中枢要员都端起酒碗。
高台上的李元昊,将酒水一饮而尽,不少血红的酒水沿着胡须洒落,他将碗摔在地上吼道,“誓破()瓜州!”
底下所有人也饮下酒水后摔碎酒碗,高喊道,
“誓破()瓜州!”
“誓破()瓜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