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秀州盐业学堂和图书馆这件事,老夫等你离京就会上奏官家,不过你这小子精明不少,知道了不是所有的好处都能自己吃下,不过你放心,你的要求老夫也会如实上报。”吕夷简站在门口拍了拍徐硁的肩膀。
“吃一堑长一智,我又不傻,可不希望在同一个坑中摔倒两次,不过还是多谢吕相抬爱。”徐硁说道。
“什么吕相不吕相?刚才堂内不是说好了以叔侄相称么?”吕夷简满面红光,他今晚吃了不少酒,渐渐有点醉意。“你回去告诉张公言,下个月,老夫一定派身后的这个儿子过去。”他胡乱向后一指,重心有点不稳一个摇摆,地上已经结冰,吕夷简的几个儿子急忙上去扶住吕夷简。
徐硁眼疾手快先将吕夷简扶住,“吕伯父放心,小侄一定讲话带到,天气寒冷,还请伯父进房内休息,小侄告辞了。”
吕夷简一只手揉着额头一只手摆了摆,徐硁躬身告退,趁着酒意潇洒的翻身上马,一扬马鞭飞驰在黑夜中。
……
室内光线温和如日光,也没有那种燃烧油脂的臭味,这是因为使用了十几株蜡烛在燃烧,在大宋的普通人家能点油灯已经不错了,小康之间也未必点的起蜡烛,因为现在的蜡烛还不是化工产品,都是稀有的腊虫的分泌物价格十分昂贵,吕家两代首相,财力雄厚,这点蜡烛还是耗得起。
吕夷简慢悠悠的喝着暖茶,他这时哪有半分醉意,一副清明神闲的姿态,三个儿子在一旁站着。
“对于秀州盐业学堂和图书馆,你们三个有什么看法?”
徐硁从皇宫出来之后便搬了两箱礼品带着随从去了吕府,吕夷简很是给徐硁面子,将几个儿子都叫了过来招待徐硁,徐硁在酒宴上抛出秀州盐业学堂和图书馆,并表示会在以吕夷简的名义在莱州也建一座。
这其中的秀州盐业学堂与海州有不少变化,晒盐仅仅是其中一项学业,比如如何改良盐碱地,如何防治锈蚀等,这些技术研究都会单列出来,最重要的是,第一任院长竟然是柳永,大宋的词坛宗师去干这等工匠活着实吓人一跳,至于柳永为什么会当院长,这是后话了。
图书馆就更不用说了,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现在读书人多是官宦或者富商之家,但是也还有很多奋发向上的贫寒子弟。他们的量十分有限,这也造成他们很难在科举上有所突破,图书馆的提倡者必然会受到所有文人的颂扬。
吕夷简当然也知道徐硁的心思,徐硁的扬州办学模式受到了来自儒教巨大的压迫,现今他独自面对有点力不从心,因此他既想讨好底层文化人,又想从朝廷方面得到支持,当然吕夷简得到的好处也很多。
吕公绰是第一次见到徐硁,虽然他已经多次听到这个名字,但是他对于徐硁的了解局限于一个有点聪明给的商户,“父亲,秀州盐业学堂和图书馆在此时提出一定不会有人反对,这既能大力拓展晒盐区域也能加速摆脱晒盐对于徐家的依赖,其实朝廷应该早就有新设一所盐业学校的想法,徐硁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只是我有点不懂,徐硁为什么会首先提出来,这不是拆自己台么?”
吕夷简满意的点了点头,吕公绰现在是秘阁校理,接触的都是一些机要文件,他能从表面的东西看出徐硁必有图谋已经不错了,他又看向吕公弼。
吕公弼和徐硁是老熟人,今天徐硁过来也是他接待的,两个人谈的很是投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兴趣点就是制定标准,谁让吕公弼现在是太府寺同判寺事,他负责的就是制造和校正各种测量工具,徐硁推行测量标准改革和他关系很是密切。
“父亲,大哥说的不错,徐硁此人不会拆自己的台,除非他有更大的目的,我觉得他是在扬州推行教育改革受到了不少阻力,他想借官府的支持来缓解压力,秀州盐业学堂其实办学模式与扬州殊途同归,政事堂支持秀州盐业学堂,在其他人眼中就是政事堂支持扬州的教育改革,图书馆看似是再给读书人读书的机会,但是图书馆的书是由徐硁提供的,他提供什么书,读者就潜移默化的看了什么书,这不正好给他提倡的百家复兴提供根基么?”
吕夷简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吕公绰虽然大吕公弼七岁,但这格局却低了几分,“我儿说的不错,徐硁是有这种想法,此子比他那老师圆滑多了,懂得什么时候该利益交换,什么时候该韬光养晦夯实基础。”
他最后看向他十七岁的三儿子吕公著,吕公著已经通过恩荫补任奉礼郎,但他依然勤学苦读,希望通过科举进入仕途,“三郎,你觉得为父该不该交换呢?”
吕公著见到前面两位哥哥回答的甚是符合父亲心意,他一直等待自己的机会,他急促的说道,“父亲,秀州盐业学堂该鼎力支持,但图书馆不能有徐硁把持,必须由政事堂监管,小子认为此人不走大道排斥儒家,全无纲常礼法,我们吕家以后应当与他保持距离。”
吕夷简一顿,微笑着拉了一个长音,“哦……,你们以为如何?”
吕公绰作为大哥当然先发言,“徐硁才思敏捷,颇有几分才干,然文章不显,恐怕以后最高…也是另一个燕肃燕司业。”
吕夷简没有说话,他又看向吕公弼,吕公弼言语中对徐硁则推崇一番,“徐硁身世不显却根基深厚,又历经磨难而重生,虽桀骜不驯却能屡出奇谋,遇大事能决断,前途恐不在父亲之下。”
吕夷简见三字吕公著急促的还想接下话头,“我….”
他伸手打断说道,“十一月底,徐硁长子将过继到张公言膝下作为嫡曾孙,这是张家唯一的继承人,官家已经恩荫补任为将仕郎,二郎,你与徐硁交好,就有你去扬州一趟吧。”
吕公弼躬身答应。
“你们二人回去休息吧,我再与二郎商议下礼单细节。”
吕公绰和吕公著识趣的退了出去,将房门关好,他们知道父亲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只是执行人显然不是他们。
“为父想将你家二娘子与张家结亲,你意下如何?”吕夷简说道,此时房间内只剩下吕公弼,当然是对他说的。
吕公弼的二女儿已经二岁,现在不知道多少人惦记着她的姻缘,这个时代除了血亲宗族和师生关系,就属姻亲关系是最牢固的,吕夷简说要与张家联姻,其实是和徐硁联姻,毕竟张纶活不了几年,后面还是徐硁在抚养。
“全凭父亲安排。”
吕夷简站了起来,“你不怕委屈了二娘子么?有什么话,我们父子敞开了说。”
吕公弼站在吕夷简身侧,“父亲如此看重徐硁,必定有我们三兄弟看不见的道理,何况我与他本就是志同道合之人,对于这次联姻没有意见,我是在想,父亲不会仅仅是看重徐硁才能而联姻这么简单吧。”
吕夷简叹了一口气,随着笑道,“你比你大哥强太多了,你能想到这里很不错了,还有一点就是让老夫和范希文之间有点缓冲,范希文才干卓越善于用人,如今说他是文坛第一人不为过,以后必是首相第一人选,官家近期对他的任用就能看出,以后肯定会扶持他,到时老夫与他二人必然会势同水火,有份姻亲在,至少大家都会留点情面。”
吕公弼深吸了一口气,“那范希文虽是开封府尹,但这个年龄做到这个位置不算突出,他真会是父亲大敌么?”
吕夷简推开窗户,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一阵阵冷风铺面吹来,不少蜡烛都经不住摧残而熄灭,不少雪花飘落在室内,即刻便化成了水渍。
“就看官家几时领会做官家的要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