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的夜晚是无比的舒爽,炎热的白天给大地带来了生长的热量,晚上凉爽的海风徐徐吹入每家每户,沉寂的小城,夜晚显得那么富有生机,这时无数的孩童在追寻那飘忽不定的萤火虫,忙碌一天的男人们摇着蒲扇聊着天,几个更夫打着盹等着下半夜的值守。
东京没有这么天然的凉风,到处都是燥热的情绪,随时可能一点就着,大宋的皇城是历朝历代最上不得台面,不仅仅是面积小,还要和普通的民宅挨在一起,赵光义当年想拓展皇城拆掉周边的民宅,但是被拆迁的价格吓了一跳,想强拆却又被大臣怼了回去,只能把护城河稍微拓宽一点,但是几个月没有雨水和强大的蒸发,使得宽阔的护城河现在变成了窄窄的水沟。
子夜时分,天空中的星星连自己都自顾不暇,吝惜着自己微弱的光亮,喧嚣的夜市也已经渐渐没了生意,只有远离皇城的南城瓦栏那里还是灯火通明,东京城其他地方正在一片黑暗中笼罩着。
两个更夫提着灯笼慢慢的从巷子中走过来,“邦邦...邦邦”,不断重复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随着声音的渐渐远去,两个黑影如狸猫一般,在皇城城墙底下快速的穿梭,不一会儿来到一处偏门,其中一人有节奏的敲着门,“登登,登登登登登。”
吱,门闪出一道缝隙。
一个包袱快速的递了进去。
“老黑做得火药,你放心,放在那个地方后,一炷香后会自己烧起来,根本查不到你。包袱里面还有你入会的文书。”
“小兄弟,请给徐公带个话,这是老奴最后一次了,咱和徐公师徒之谊,就此断了吧。”
双方都没有回话,门再次被合上。
一切重新归于平静,漆黑的夜晚找不到一丝生气。
寅正。
“走水啦,走水啦!”
文德殿的一层此时已经被火焰所吞没,宫人正在急躁的疏散人群,没有人注意到旁边还有没有用完的装修木料,油漆和丹砂,一个粗大的支柱在火焰中倒塌,火红的木炭四溅,几颗微弱的火苗在烟雾中蹦了出来,刚好悄无声息的落在那些备料处。
延庆殿此时也是一片慌乱,几个宦官在门口徘徊,他们正犹豫要不要喊醒赵祯,这时听到里面传来声音,“文应,外面怎么回事?”
一个宦官这才打开房门进来,“回官家,文德殿走水了,大家正在灭火,吵着官家休息了……”
轰的一声,这声巨响响彻整个东京,一朵橘红色蘑菇云慢慢升起,照亮了整个皇城,巨大的冲击波蔓延到皇城每一寸土地。
附近的窗户一下子全都被震碎,木屑四溅,几个站在窗口的宦官被扎成了刺猬,不停地躺在地上哀嚎,闫文应一下子摊倒在地上,赵祯被吓得愣了一下子紧忙趴在床上,在那里不停地哆嗦,皇后“啊”的一声,用毯子蒙住了头,躲在床脚瑟瑟发抖。
“保护皇上!”
闫文应这才想起来,他赶紧爬到床前,他拉起赵祯,“官家,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到后苑的御花园吧。”
赵祯这时耳朵还在嗡嗡响,听不清闫文应说的什么,他只是机械的点了点头,闫文应赶紧扶起赵祯就往外面走,到了门口,赵祯才清醒过来,“皇后,还有皇后。”
闫文应命令身后俩个的宦官,去床上架起皇后就往外面冲。
火星如流星雨一般划出一道道弧线,掉落在皇城每一处地方中,很多建筑已经被点燃,整个延庆殿被照的如白昼一般,闫文应也害怕至极,他不管不顾的拉着赵祯就往前面跑,“官家,快走,快走。”
赵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整个皇宫好像巨大的篝火晚会一般,到处都充斥着吵闹,每个地方都被照的火红火红的,他再次瘫坐在地上。
这时侍卫王守规冲入院子中,他发现呆坐在地上的赵祯,他二话不说将自己的衣服放入大缸之中完全浸湿,然后拿出披在赵祯的头上,光着膀子背起赵祯,“王守规前来护驾,官家切莫惊慌,微臣背你出去。”
闫文应这时看到侍卫背起赵祯,他赶紧招呼几个救火小宦官不要救火了,他们七手八脚的脱下衣服,也在水缸中浸湿,然后披在身上就往外面冲,此时只有离文德殿最远的后苑御花园是最安全的,赵祯刚出门口就感受到从南面而来的炽热,不时还有轻微的爆裂声,不远处东边的紫宸殿好像也着了火,不少火星正随着风向东边飘过来。
闫文应看到东边行不通了,“官家,朝北走,东面火势太大,赶紧向北走!”
“好好,好,咱们赶紧离开,你派人通知两位太后,一起去御花园避难。”赵祯说完赶紧向北边离去。
坤宁殿此时早已没有了人,王守忠在看到南面火光冲天之后便立刻通知了太后,刘太后果断留下几人值守,其他人全部退往后面御花园,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出院门,一阵爆炸带了的强烈冲击波,将所有人都震到在地,刘太后面容一滞,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爆炸,她也没时间整理容装了,赶紧带着随从往御花园跑去。
文德殿此时已是一片废墟,院中已经没有人能够站得起来,满地都是伤员,有的还能哀嚎几声,有的身上的火焰在不断地燃烧,他们在地上不断地打滚,希望灭掉身上的火,但怎么滚都扑不灭,有的直接被震晕,或者已经死掉,还有那些在爆炸中心救火的,现在连尸首都找不到了,到处都是散落着冒着火星的木材,几个月没有雨水了,干燥的木材正享受着狂欢,火势越来越猛烈,一路蔓延到崇德殿、长春殿、滋福殿、会庆殿、崇徽殿、天和殿、承明殿、延庆殿这八处宫殿,皇宫的一大半几乎都笼罩在一片火红之中。
吕府。
吕夷简被爆炸声惊醒,他赶紧披上一件衣服推门出来,“吕忠,怎么回事,哪里来的响声?”
吕忠一袭黑衣从房上跃下,“回相公,皇城出事了,刚刚好像是文德殿发生了爆炸!”
吕夷简身体轻摇了一下,他赶紧定了定神,“拿我的帖子,现在出城,让捧日军进驻开封,下令封城,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出城,快!”
吕忠唱喏躬身退去。
吕夷简望着北边的皇城,那里正火光冲天,黑漆漆的夜晚,此时皇城是如此的耀眼,他心中默默的祈祷,不要出事,大宋太平了不到三十年,经不起折腾,他回身说道。“让开封府的捕快和皇城司通知京中所有的朝官,不,所有的有品级官员,卯时必须到拱宸门集合,他就是睡在女人怀里,也给我拉起来,未到者一律撤职。”
身边又一个黑衣人紧急跑出院子。
离东京城仅二十里的青城驿,晏殊突然从床上坐起,他大口的喘着气,一身的冷汗打湿了衣裳,这时房外也有吵闹的声音,他赶紧披着衣服出去,只见外面很多人都在向北望去,晏殊随着他们也看向北方,发现东京城上出现轻微的红光,若是有月光的情况下是看不到的,但是今夜没有月亮连星星都懒得出来,这若隐若现的红光显得异常诡异。
晏殊抓住驿丞问道,“什么时候发现异常的?”
老驿丞说道,“半柱香之前,有轰鸣声,然后就出现异样了。”
晏殊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急忙找来属下,命令所有人起床,收拾行李,半刻钟之后出发,这里到东京的朝阳门只有二十里,他必须在天亮之前赶回东京。
可是晏殊不知道的是,东京城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