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却慢悠悠浅尝了一点,随后将酒盏放在桌上,“刚才陪小小吃了半斤酒,现在喝不下去了,请钱公原谅则个。”
徐硁望着欧阳修一脸的寒意,欧阳修也是不怵徐硁,双方就这样对峙着,室内的气氛也因为欧阳修的行为,渐渐把原本火热的气氛冷却了。
“想必这位就是洛阳盛传的徐定远了,小小作为女子也是十分仰慕,欧阳官人的确吃多了,小小敬徐官人一盏。”欧阳修身旁的女子娇媚一笑,然后端起欧阳修的酒盏一口而下。
旁边轰然一片叫好的声音,气氛又回到了火热的状态,徐硁心中为这位女子十分不值,但是他知道或许人家其实也是自得其乐呢,风流才子和红颜佳人才是传统,徐硁在他们眼中不是武夫就是画匠,他为自己倒满了酒,随后一饮而尽。
钱惟演适时的差了一句,“好,两位同窗现在是一杯泯恩仇,以后必能传为佳话,来,大家共饮,为大宋贺!”
徐硁一直不能适应这种宴会的氛围,文艺点说这是诗会,通俗点的话这就是权贵和文人的天上人间,或许是后世的法律意识依然约束着徐硁的思维,也或许是在范仲淹身边久了,受他熏陶让徐硁对于这种宴会敬而远之,反正徐硁对于“正常”宴会是一百个不舒心,他潦草的敬完几个长者,然后以明天还要画画为由就先离开了。
徐硁在侍者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下了楼,最后他敬酒的时候喝得太猛了,虽然此时黄酒度数不高但是喝多了依然会醉,只是徐硁不知道房内的很多人正在发泄对他的不满。
“钱公,此人狷狂不识抬举,不就是个臭画匠么?”
“钱公,徐硁此人师承范仲淹,那范呆子现在一贬再贬,我们何必给他脸色,大家来吃酒。”
欧阳修一边喝酒一边倾听旁边的话语,听到有人这么说范仲淹的不禁眉头一皱,但是也是一闪而过就回复正常的表情,“钱公,我们此次盛宴乃是文会,不要让官场那些污秽脏了文雅之地。”
旁边的一个中年人也接着说道,“不错,今天在座以诗文交友,梅某提议,由钱公出题,大家吟诗接龙如何?答不出来的脱衣吧。”
钱惟演哈哈哈大笑,“圣俞啊,大家都知道你善于赋诗,你这是便宜自己为难大家啊,那我就简单些,以这轮明月为…….”
徐硁并不知道宴会中对于自己的编排,他回到客栈之后就昏沉沉的睡下了,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还是晕乎乎的,卫慕鸿早就端着一碗醒酒茶坐在旁边,他看到徐硁醒了过来端着茶水,埋怨地说道,“不能喝就不要喝啊,看你醉成什么样子,赶紧吃了这碗醒酒茶,好好早睡一会儿吧。”
“身不由己啊,我这才明白老师孤立与官场之外原因,看样子我也不是做官的这块料啊。”徐硁喝完茶水闭上眼睛,拍着卫慕鸿的手说道,“让客栈烧点热水,我洗个澡就去白马寺绘制壁画,像我现在满身污垢,很难安心作画,只有那里才能让我感到舒服。”
韩驰对于有自己主持壁画的绘制很是担心,虽然徐硁在他的这个年龄已经在敦煌的石窟中完成了自己的作品,而且和黄都师打成了平手,这更让他崇拜徐硁,但这对于自己创作壁画毫无精神加成,与徐硁的宿醉导致早上晚起不同,韩驰彻夜未眠,直到早上徐硁看到韩驰之后吓了一跳,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挂在他的脸上。
“不用紧张,我们今天先决定画什么,然后将墙抹平,画画还要一段时间,你好好调整下。”徐硁也不好在给韩驰施加压力,“我觉得我们以石窟中最常见的经变图入手,韩驰,你看如何?”
韩驰精神不是太好,徐硁喊了两次才答应,“韩驰,你这样可不行啊,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没事,徐大哥,我,我真的没有信心完成。”韩驰低着头说道。
徐硁也不禁有点泄气,“好,我给你两天的考虑,但是韩驰,我想告诉你,你的决定代表了今后敦煌画派能否在中原扎根和发扬光大。”
徐硁便带着四名弟子前去白马寺,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将墙面抹平然后阴干,这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这也是徐硁为什么给韩驰两天时间考虑的原因。
徐硁从洛水中寻找最好的泥浆然后混着草稞和自己研磨的粉末开始上第一层底,超过三十平方的墙面需要涂抹这是个大工程,徐硁请来了不少和尚过来帮忙,毕竟孩子们还小他们只是来学习的。
徐硁为白马寺绘制壁画的事情也就开始以洛阳为中心四散开来,在这个民间相对虔诚的社会,徐硁的行为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名望,还没有到十月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大宋除了岭南之外的每一个城市,当然这也是后话。
“徐官人,我家主人有请。”一个青衣仆人来到徐硁面前,现在徐硁正在做最后一道打底的作业。满身污垢的他看着来者,“我现在很忙,等我忙完再说。”
“请徐官人放下手中的活计,我家主人是西京留守。”
徐硁皱着眉头,这个钱惟演怎么回事,但他知道自己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不要猖狂,他和旁边的刘芝交代了几句,转身对那青衣仆人说,“带路吧。”
没有走多远就见到一个亭子,钱惟演一个人坐在那里,徐硁走上前来单刀直入,“钱公,不知找徐硁何事?”
“没什么事,老夫刚好来白马寺游玩,刚好想到安石在白马寺绘画,便过来瞧瞧,壁画进展如何了?”钱惟演手中不停抚摸一株菊花。
“谢谢钱公关心,徐某毕竟全力以赴,现在壁画已经抹平,明天便可以画线稿。”徐硁非常正式的回答道。
“有劳安石了,安石可知道神都明堂?”钱惟演摘下那株菊花递给徐硁。
徐硁双手接住,“可是武曌所建的明堂?”
钱惟演点了点头,“可以毁于安禄山这个胡人的一把火啊,里面有一座酷似武曌的菩萨塑像,安石可知道么?”
徐硁摇了摇头,“这个倒不知道,不过相比也是一起被毁了吧。”
钱惟演叹了一口气,“像这样国之宝物,吾等无法见到真是可惜啊!”
徐硁有点摸不着钱惟演的思路,只是点了点头。
钱惟演看到徐硁依然是一副不关我的事态度,“老夫也不绕弯子了,老夫听说你在沙洲学得一手好雕塑的活计,老夫想请安石重塑菩萨雕像…”钱惟演停了一下,“以当今太后的天颜为模板。”
徐硁心中一颤,抬头看着钱惟演没有说话,手中的花枝却被攥的快要折了,他现在明白了钱惟演的用意,但是他是知道刘娥没有称帝,所以他肯定会拒绝钱惟演,只是以什么样的理由呢。
钱惟演也盯着徐硁的眼睛,他知道徐硁是范仲淹的弟子,但是他比范仲淹还处于劣势,自从去年他被委任到西京做留守看似升官,其实是被排挤出权利的核心,他讨好官家不成,现在他想抱太后的大腿了,他已经同刘美结亲,又为他的儿子钱暧娶了当今郭皇后的妹妹,现在他们家已经与刘氏仅仅的绑在了一起,所以他想让刘娥行武曌之事。
他在洛阳创造一个祥瑞就是给太后最大的支持,所以他才冒险找到徐硁,想收买徐硁作为自己的工具。
徐硁一脸的冷汗,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请钱公恕罪,徐硁实在无能为力,今天在处理墙面的时候摔了下来,徐硁曾今在沙洲遇刺,因为旧伤复发,右手手指骨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