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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牺牲品

    大宋的皇城这时与东京的市民宅院一般无二都在鹅毛大雪的笼罩之下,天空中那颗耀眼的太阳此时黯淡无光。

    文德殿里虽然点了地龙,但是房内的气氛如外面一般寒冷,房内主座上是一个面容青涩的青年人,身穿红袍气质平和,面带微笑,右手边坐着一位老年的妇人,黑色的衮服异常的严肃,“哀家不明白范仲淹离间天家母子,官家仅仅把他外放到真州做知州,哀家不同意。”

    对面坐着五位大臣分别是王曾,吕夷简,张士逊,李迪和晏殊,前面官家的一番话,明显有了挣权之心,毕竟官家明年就及冠了,太后还能熬几年呢?但是太后的威严正盛也不是好挑战的,几个人都面色难看,王曾和吕夷简作为平章事是不会首先说话的,张士逊和李迪是参知政事,李迪一说话肯定会闹起来,张士逊赶紧接着话,“老臣认为,范仲淹罪不容恕但我朝从未有因言获罪,要是把他贬黜到岭南,会显得太后刻薄寡恩无容人之量,老臣认为把范仲淹贬黜到涪州即可。”

    晏殊作为枢密使又是范仲淹的推荐人,按理不应该发言,但是他不想范仲淹被贬黜到钦州,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太后明鉴,范仲淹乃能臣,外放岭南过于浪费,不如把他放在西北延州此等多事之地,这样可以打磨他的性子。”

    李迪早就憋不住了,“范仲淹奏章虽然冒犯太后威严,但陈述的有些也是实情,官家年后就及冠了,太后是否应该撤帘归政。”

    王曾和吕夷简听到这话心里就想坏了,果然看到刘太后被气得只抖用手指着李迪还未说话,吕夷简先怒斥道,“太后息怒,李迪,你放肆,太后岂是你能指摘的。”

    王曾心想刚才局面已经开始好转,等一会儿他在发言时就说外放京东西路的徐州,谁曾想李迪这炮仗怎么一点就炸,他也赶紧说道,“臣恳请太后治李迪失言之罪,臣认为李迪当罚薪一年,闭门思过十天。”

    吕夷简,张士逊和晏殊赶紧说道“臣附议。”

    李迪哼了一声不在说话。

    刘太后也不好再发作,她想了一会儿说道,“哀家听闻,范仲淹有一弟子名满东京,而且马上就要参加春闱了,哀家觉得范仲淹乃是无法无天的人物,这弟子也好不到哪去,可否撤了他的春闱资格。”

    晏殊一听,太后这是杀人诛心啊,她这样就是表示只要太后还在,就要断了范仲淹学问的传承,断了徐硁以后入仕的路途了,刚想说话解释一番。

    王曾先说了,“臣也知道此人名徐硁,已经两个多月未曾到国子学上课,凭此完全可以撤出他的春闱资格,臣认为范仲淹资历不够不可为知州,臣认为外放河中府通判即可。”

    吕夷简没有多想,立即起身说道,“臣附议。”

    其他几人也急忙附议,两位平章事都说了,他们没有理由反对。

    红袍的青年就是当今的官家赵祯,赵祯和气的说道,“母后,儿臣不懂朝政,一时说了胡话,请母后原谅。”

    刘太后能坐稳朝堂这么多年,对于御臣之道早已娴熟,刚才她提出徐硁的春闱资格就是让大家做出选择,选择现在的范仲淹还是未来的范仲淹传承,王曾倒也果断,完全不给大家商议的余地,刘太后又看了看刚才说话的赵祯,到底是长大了,给范仲淹一挑拨,原来温温如玉的孩子,现在有了对权利的渴望,自己也不知道能撑几年,但是王曾必须要从政事堂出去,还有李迪这厮,哀家都记住了。

    “那就按王相公说的办。让范仲淹早早离开东京,哀家看他碍眼。”说完大袖一挥就起驾回宫。

    赵祯还是有点失望的,毕竟一个通判还是河中府,与自己设想的差的有点远,不过现在又对不住那个叫徐硁的年轻人了。

    吕夷简此时心里是高兴的,因为从太后的眼中能看到对于王曾的不满,王曾虽然果决但是毕竟没有给太后退路,或许明年就是自己一个平章事了。

    晏殊心里是苦楚的,他不知道怎么和范仲淹交代,主要是徐硁的事情,春闱这是大宋最盛大的活动,没有之一,徐硁本有进入的资格但现在却被排斥在外,这是何等的失落。

    国家大事都在皇宫大内商议,一间小院中却商议着另一桩关乎个人性命之事,范仲淹看着躺在床上的徐硁面色颓然也有点伤心,从他搬出院子才两天时间,一个大好儿郎竟然颓废至此,徐硁在范仲淹心中差不多就是儿子一般看待。

    “恩师,你说泄露天机必遭天谴,可是为什么要我祖父的命,要我的行不行么?我祖父虽出身望族,但自己却一辈子颠沛流离不曾享受半分奢华。”徐硁喃喃说道。

    “四郎,为师知道你很难过,徐公要是遇到必须在你和他之间选择牺牲一个人的话,他肯定是选择自己的,你是他的希望,你怎么能如此颓废让他失望呢?”范仲淹继续说道,“况且徐公是上个月就仙逝了,与你所说的天谴毫无关系,徐公已到耄耋之年,随时可能出现意外,你当遵从徐公遗志完成他的心愿。”

    徐硁也知道范仲淹说的都是事实,“我就是觉得心里的支柱没了,我与祖父之间约定好了等中了进士就一起去敦煌啊,不然我怎会如此努力温书,现在祖父没了,这进士不要也罢。”徐硁伏在床边痛哭。

    范仲淹也被徐硁的纯粹的孝心所感染,想到自己一生下来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知道,在朱家和范家都是遭受白眼,没人愿意接受他这个不知来历的孩子,唯有自己的母亲含辛茹苦将自己拉扯长大,想起自己的母亲范仲淹也哽咽说道,“四郎,不得说胡话,春闱还是要考的,考完再去敦煌。”

    徐硁早已不能回答,只是趴在床边哭泣。

    房内的哭声不曾影响房外的交易,徐张氏此时正在和牙人谈买房子的事情,她要将徐硁这间和紧邻的一间宅子都买了,那牙人一开始还不相信面前的这位妇人有能力买下东京的两座宅子,徐张氏什么人没见过,直接拿出一颗十两的金锭放在面前,“这是定金,也不要想和我这个妇人耍滑头,明天一早带上地契去衙门办理。”

    那牙人一看金子就满口的答应,并表示不用明天早上,给自己一个时辰去办这件事就可,说完急匆匆的赶紧跑去衙门,隔壁那家的房子本就要典卖,他家的房子比这间大不少,两套房子至少能值三万贯,他的佣金可少不了,心里盘算着今天至少能赚十五贯啊。

    刚吃完午饭,那牙人就带着吏员和两位户主过来,徐张氏本就是商户掌家,对于开封的地价还是了解的,最终以三千一百两买下两处外城的宅子,她从扬州带来的都是金银,虽然贵了点但她觉得很值。徐张氏给了吏员二钱银子作为喜钱,牙人一锭银子佣金,两位房主也痛快的拿到了想要的银子。

    徐张氏那着地契拿正检查隔壁的房间,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晏殊熟门熟路的走进房内,看到徐硁正躺在床上睡着了,一旁的范仲淹却坐在椅子上揉着眉头,范仲淹看到晏殊过来就知道有些事情该了结了。向他拱了拱手,示意到外面的客厅说话。

    “希文,四郎怎么了?”晏殊问道。

    “四郎祖父去世,他悲痛过度晕了过去。”范仲淹叹气的说。

    晏殊心中松了一口气,“希文,说出来你不要生气,政事堂已经批示将你调任到河中府做通判,还有...还有就是四郎被取消了春闱资格。”晏殊想到床上的徐硁加了一句,“这是太后和政事堂的交易,太后赌你未来不振,请希文一定不要气馁。”

    范仲淹心中一顿,自己的结果可以说已经很好了,只不过还是连累四郎受罚了,范仲淹叹了一口气,“也罢,四郎刚好可以安心去敦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