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硁面色担忧的从徐炽书房出来,他今天看到的一切和听到的一切,似乎表明徐崇矩和父亲不像是表面的那样是画家和生意人,但他们好像不愿让自己知道的更多。
晚饭的时候,父亲果然不在,应该是下午就出发连夜赶往江宁了,只是现在已是冬天,江上风高浪急的真是担心,自己的母亲脸上还有泪痕,自己的二哥似乎发现了什么,没有多说话,默默地吃完饭带着儿子和自己的妻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徐硁觉得自己也早点离开比较好,也默默地退出房间。
可能是生物钟已经固化了,徐硁一早就醒了,他也不愿意在房间闷着,就穿好衣服,出了房门去外面锻炼身体,在出大门的时候,俞伯甚是惊讶,自家的小官人怎么了,此时太阳没有出来就出门打磨身体。
安史之乱之后大唐之所能坚持百余年就是靠淮南的盐税和两浙的粮草,所以扬州在乱世之中必定是争夺的对象,扬州城在这百年已经大火被焚毁了两次,这里是五十多年前李重进全家自焚的地方,现今却是流浪儿的居所,徐硁知道里面污秽横行,自己也不想惹麻烦还是绕道比较好,不一会儿来到了自己当年被秦索打晕的石桥上,自己跑过去回头恍惚能看到那个装在麻袋的自己。
等到徐硁回到家中,天已经大亮,家里忙碌的时候就没有人特别关注到跑完步刚回来的自己,徐硁让仆人准备热水自己要洗澡,除了新来的仆人,其他人都知道自家的小官人是个爱干净的主,热水不一会儿就备好了,徐硁就蹲坐在浴桶中,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时代,连带船舱一起被拖入海底,面罩突然再次破裂一股海水浇到他头上,通过破碎的玻璃发现竟然是现在徐硁的面容,他立刻吓醒了,撑开眼睛却看到自己的小妹,竟然用水泼自己,“四哥,你终于醒了,刚才你瞎嚷嚷什么,一会儿说不要去,一会说我不是徐硁,四哥是不是生病了。”
满脸惊恐的徐硁看着妹妹,幸好妹妹还是孩子不会太在意自己所说的话,不过这么关心自己的妹妹去哪里找啊,“四娘真调皮,都是大孩子了,怎么能随便到男生洗澡的房间,不害羞。”
“要不是娘让我过来喊你,我才不愿意来呢,赶紧穿衣服。”小丫头气呼呼的说完就走。
徐硁发现桶里的水的确还热着,说明自己没有睡着多久,刚才的梦话应该没说多少,赶紧穿了衣服出来,长长的头发是徐硁最难受的地方,大冬天的没有吹风机不知道几时能干。
徐硁边走边不停的用毛巾擦拭头发,到了客厅看到大家都在,徐张氏看到徐硁进来,让他赶紧坐下就拿起一封信说道,“你们父亲写信过来,他过年不回来了,可能要出去三个月,让二郎明天先押送一批钱物到码头交给刘锦,然后安心去开封科考,还有四郎年后去泰州王家族学念书,至于徐公那边提及的婚事,徐公已经取消了。”
徐研夫妇很茫然,怎么四郎又有婚事,不过他们没有多说话,起身和母亲作别就出去了,徐硁此时心里真是五味俱全,感觉自己怎么这么不受待见,虽然自己婚事接二连三的消逝于无形有点晦气,但自己心里好像还有点小高兴,至少不用还没二十就被婚姻绑住手脚。
抬头看到母亲那不善的眼神,赶紧假装擦头发,自言自语的离开房间,“这长长的头发真是讨厌,什么时候能干啊。”
转眼间,到了天圣五年。
徐硁知道再过几天母亲一定会赶他去泰州了,今天是上元节,一定要带着小妹和小侄子玩的高兴些,他将自己和妹妹画好的各种神仙人物贴在花灯上,自从年前第一批九十只铅笔到了徐硁手中,徐硁就在教自己的妹妹画画,妹妹对于铅笔这种东西很是喜欢,因为可以它是在太方便携带了。
这次是徐硁肩膀上扛着小侄子,小侄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名字叫徐德,不过徐硁还是喜欢喊他虎子,虎子手里提着徐硁画的Q般神仙很是喜欢,不停的说着孙悟空,猪八戒什么的,西游记在宋朝中期已经有了故事雏形了。
妹妹手中提着自己画的小动物花灯,将自己点缀的光彩斑斓,十岁的妹妹长相和身材都与母亲十分相似,英气十足身材高挑,已经是有点小美人胚子的感觉,为了怕出意外,母亲让家里两个健妇保护着她,连带自己也是有女孩子频频秋波暗递,只是晚上太黑刚好把自己在海边晒了整整两年黑脸给遮掩了,徐硁自己这时想到,说不得就有一见钟情的呢,但是自己的小侄子不知情趣总是将那Q版花灯照他脸上,将他那一抹黑色无法深藏。
猜灯谜永远是小女生的爱好,对于徐硁而言却不是美好的感觉,徐四娘不断嘲笑这个读书不用功的哥哥,连一个灯谜也猜不中,倒是四娘猜中了几条领了奖品,兴高采烈的转着圈,徐硁看着小妹在各色灯光的映衬下犹如仙子一般,徐硁着实不知道哪是真实哪是梦境了。
花灯畅游犹如梦幻一般,深深植入徐硁记忆,一辈子难以忘怀的记忆。
仲春的清晨水汽蒸腾,但并不是大雾,好像细雨一般打湿行人,太阳升的高了甚至能看到停止在空中的毛毛雨线,这是在长江边上常有的现象,徐硁一个人骑着马慢悠悠的向前面的大别院行进,王家族学并不在城内,而是在一个离城很近的大庄园内,可以看作是后世的寄宿学校一样,徐硁曾经来过一次,就给他招惹了相亲的麻烦,此次来族学学习心理还是有点疙瘩,如果对方仍不死心该怎么应付。
徐硁先去泰州张纶家里待了一阵,因为张纶外出监督大堤建造,所以不在泰州,大舅父整天念叨着徐硁要养护好身体,不要这样那样,徐硁想找借口去见见小舅父,却被告知小舅父前些天作为水军护卫,已经随天使去高丽了,只好乖乖在家听着张翼的唠叨,直到有一天仆人告诉他张纶明天就要回来了,徐硁很怕张纶考校他的马上功夫,所以趁着一月的最后一天去族学报道。
别院门口影影绰绰的站着几个人,徐硁急忙催马过去,在院门口十几步的停下,牵着马来到门口,看到站着的都是都是上次观画的长辈,连忙作揖,“徐硁拜见各位长辈,让各位长辈在此久候,真是徐硁的罪过。”
王丰向前扶起徐硁,“几个老家伙吃完饭消消食,四郎不必介怀。”
徐硁很是紧张,怎么能让这些老者等自己呢,难道还对觉得自己故意考差的来躲避婚约,他们不会对这件事还耿耿于怀把,口中不停的抱歉。
王丰接着说,“四郎,现在时辰不早了,我们就先行离开了,五郎,你过来。”这是一个人从后面快步走到前面,“你带着四郎,到寝室去,和十一郎住一个房间吧。”
王惟绪点头称是,徐硁也拱手向几位长辈作别,等他们离去,徐硁拉着王惟绪的手臂,“说到底怎么回事,你祖父不可能是过来消消食吧。”
王惟绪也拉着徐硁的手说道,“走,边走边说。”
通过自己姐夫了解到,自己完全是被几个老家伙算计过来的,张纶现在还在大堤上,是几个老家伙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泰州,却见左不来右不来,原来是一直待在张家不走,他们才去张家放了烟雾弹,徐硁想想这些老人看似慈眉善目的,怎么一出手就是这么狠辣呢。不过想想也主要是自己害怕见到张纶,不然哪能这样就上当。
王惟绪来到一排的寝室门口,指着丙字房的门牌,“四郎,我和说啊,和你同寝室的是我王家的麒麟儿,十一郎王惟简是我的五房堂弟,比你小两岁,但是在整个族学是出类拔萃的。你要好好向他学习。”
徐硁打开房门,找到一个空的床,将包袱扔到床上,“姐夫,你不需要这么夸张吧,十六岁能强到那里去?”
王惟绪拍了下坐姿不正经的徐硁,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徐硁,徐硁看了看又还给了王惟绪,“姐夫,我觉得吧,你这个人真是没有良心,我现在来你家族学是上学的,不是来给你打工的。”
王惟绪瞥了一眼徐硁,“跟我讨价还价啊,这样吧,六百贯做不做,你姐夫我就是跑腿,分文不收。”
徐硁依然半躺着,“你这样说,我更是怀疑了,我姐和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七百贯,其中五十贯,就当你预支给你外甥十年的压岁钱。”王惟绪笑眯眯的看着徐硁。
徐硁直了直身子,”现付定金三百贯,不要铜钱,我喜欢银子,然后日期还要推迟一点,我是来读书的,没那么多时间画画,我那外甥怎么能这么不值钱,我每年给他十贯压岁钱,还有给我准备一件单独的房间画画。”
王惟绪眼睛一亮搓了搓手,和徐硁拍了一掌,“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