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好。这个语气特别招人怜惜。心疼他了?昨儿五句你爱我。这时想来讽刺至极。”
傅景桁用修长的手扣紧文瑾下颌,逼视着她的眸子,“若是朕不来,恐怕半推半就了吧?颂罗江,江风月色都好?发现爱错人了,十五岁要交给的不是我,是他?朕当年只记得亲手给你煎苦苦药为难你,可真没想起来给你百果糖呢。发现你吃他的百果糖朕才把你...”
文瑾百口莫辩,百感交集,她说:“哦...”
傅景桁被她哦得半天不出声,也不知她心门紧闭哦个什么东西,气得他肺也快炸了,她甚至不知自保吗,保护她兄长就这般重要,他抿唇:“嗯。”
蒋怀州沉声道:“君上不要为难她。是我动的她,她不是自愿的。”
傅景桁睇了眼蒋怀州,“轮不到你保护她。她今日之困局,是你造成的!你个卑鄙小人,你可知你几乎毁了她!”
蒋怀州低笑,“你慌张了,傅景桁。尝尝吧,被夺妻夺江山的滋味!”
傅景桁大怒,“苏文瑾,说话!”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文瑾的身上,质疑,谴责,讥诮,都想看看女主子保护叛贼的热闹。
文瑾环视众臣,在无数道质疑谴责的视线中,终于不敢替兄长说半个字了,她害怕极了,脑海中不住的闪现小时候被兄长牵手一起跑着玩抓蚂蚱的场景,还有兄长与君上一起同她读书写字的场景。
她缓缓的嘶声道:“本宫是被蒋怀州胁迫的...他是叛党...他是反贼,他见色起意轻薄本宫!他该死...他该死...他是一个应该被千刀万剐的狗贼!”说完红了眼眶。
-瑾儿,如果有一天我有危险,你会保护我吗-
-当然,瑾儿一定会保护哥哥的-
记起蒋怀州在国子监的话来了。
蒋怀州眸子里升起蒙蒙水迹。
文瑾步至蒋怀州身边,抬手在他面颊落了一记,发出啪的一声,说着大王希望她说的话,“卖国狗!呸!失望至极!”
蒋怀州猩红了眸子。
文瑾身子摇摇晃晃,对大官和御林军道:“狗贼他觊觎本宫美色,妄图轻薄本宫,本宫念在曾经与他有兄妹之情,劝他戴罪立功抓了文姓老贼给君上排忧解难,他非但不听,还试图辱本宫清誉!你们射瞎他双目,你们杀了他!立时杀了他!鞭尸扬灰!”
说完,落下泪来。手足相残,好像也不过是这般苦涩滋味。还是小时候无忧无虑,长大了就不快乐了。
蒋怀州心痛难当。
文瑾说:“他家有百二十一口人物。他娘,他生父,他妹,他年幼的三岁小侄儿,都当受到株连!以泄心头之恨,为死去的将士平怨。谁叫他反了不知悔改的呢!该死的狗贼!”
文瑾说完,御林军和朝廷大官心里稍微不那么愤怒了。
御林军都细细簌簌道:“保护皇后娘娘!那叛贼轻薄娘娘!真的该死!”
蒋怀州堕入佞臣之流,心里千疮百孔,“娘娘所言极是。臣是叛党。”
文瑾嘴唇颤抖,几乎立不住了。
傅景桁剧烈起伏的心口稍稍平复,他逼她说出来手足相残的话,他也是对文瑾心疼的不行,却没办法在当下在亲信面前,将她拥在怀中安慰。
蒋怀州眼底亦有不忍,是自己使瑾儿进退两难的,他并不怨文瑾说的话。也不怕眼前的军马,能耐他何?死么,有什么可怕。
吴信见文瑾挡在蒋怀州身前,对她的话并不十分相信,痛心疾首:“君上,这便是您冒天下之大不韪,千挑万选出来的皇后娘娘吗?下臣是否眼花,她脖子里是反贼落下的反叛的烙印吗?下臣没看错吧,我广黎国皇后娘娘,在阻拦下臣惩治叛国贼人吗?她说什么?不要射瞎贼寇的双目?简直匪夷所思!留着贼寇双目看她倾国倾城、容貌无双吗?后面这句他该死倒像是被君上恫吓的了!”
刘迎福亦道:“君上力压六十道弹劾圣旨,保她为后,与群臣不睦。结果她和她老兄卿卿我我,实为不洁,有辱您的龙威!君上仍要以一己之力与群臣相悖,冷落孟婉,而保文姓女子为后吗?还舍不得除掉她么!若是继续一味保全她,只怕叫众臣寒心。”
傅景桁面色阴霾,警告道:“吴信,刘迎福。适可而止。时刻记住,咱们怎么有今天的。”
吴信、刘迎福肩头一缩,低下头去,但心底对皇后十二万分不满了,曾经皇后对朝廷的旧恩,被此时爆发出来的叛乱冲淡了。
御林军的箭矢瞄准蒋怀州,蓄势待发。
蒋怀州将匕首自手腕挥落,倏地射向刘迎福肩头,那边忙躲开,肩膀被射出一道伤痕。
蒋说:“嘴巴放尊重点。你娘不洁生下的你。攻漓山没见你这么嚣张。干不掉我,拿我妹出气?”
刘迎福怒目而视,“叛贼!倭寇!”
文瑾承压。
“够了。都别争执了!”傅景桁轻轻一声,大家都安静了。
吴信沉声道:“君上,请您示下,下臣是否放箭,穿过罪后的身体,射向蒋怀州,给他先来点教训!以告慰我深埋漓山脚下的数千将士的亡魂。”
蒋怀州摊手,“悉听尊便。”
文瑾的心扑扑通通乱跳,她说:“吴将军,现在不是杀而后快的时机...不如留贼人利用...以解我方之难...”
“朝廷大事,后庭女子也可以说话吗?”吴信不解地故意问刘迎福,“孟贵妃会这样参与前殿之事吗?”
刘迎福说:“后宫不得参政。不能说话。孟贵妃自然守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文瑾就把嘴巴闭上了,她不能再参与此事分毫,否则自己、薛家、玉甄、宝银、乃至苏家都会被波及,她的心窝子快疼穿了,她不能再参与半分了。
“罪后?”傅景桁挑眉。
吴信一怔,“是。”
“谁给她定的罪,定的什么罪?是大理寺定的,还是朕定的罪?”傅景桁轻问,“罪名是?”
吴信额心出了汗,“这...”
蒋怀州摊手,“大理寺我都不管了。我与她定什么罪。吴信你给皇后定的罪吧?你莫非也想效仿我,造反登基,窃取半壁江山?”
吴信满头大汗,“佞贼,休要胡言!”
大家都看不懂了,皇帝和叛党头目一块修理朝臣。这这这...空前绝后的情景。
傅景桁看了看文瑾低垂着眉眼的样子,又看了看她颈项间她哥的痕迹,她若是被强迫,他不会生气甚至会怜惜她安慰她,他气在她没有反抗,她知道自己不该却心软没有推开她的亲属,他不是心疼她,只是在还她曾经的恩情,
他对吴、刘二人说道:“你们两个聋了?她刚才对蒋怀州劝降,你们没听见?她让蒋怀州戴罪立功,迷途知返,为民做主,你们没听见吗?什么罪后?放什么阙词?不是苏文瑾为诱饵,你有机会拿住体弱的蒋卿朝他射箭矢?凭你什么,凭你攻漓山数月攻之不下,叫朕死了几千兵?”
蒋怀州听见体弱二字,知悉君上字里行间恶心他,牵了牵唇。
吴信愤怒不已,“君上在亲眼看见她投入贼寇怀抱的当下,仍要保她?!”
“你瞎吗?没瞧见她是被蒋怀州强迫的?皇后被贼人胁迫,挑拨咱们君臣及国母关系。你莫上当,别被牵着鼻子走!”
傅景桁用龙威震慑在场众人,厉声道:
“都给朕住口,不要在外人面前窝里斗。是朕叫她过来做诱饵的。她不过是按朕的意思在做事罢了!你看到的一切,包含她任何一个动作,都在朕的掌控之内,朕为了平乱,牺牲了皇后的名声,你该满意了!吴信刘迎福你们不行,朕自己来。朕的作风便是这样皇权至上,为了龙椅,不惜一切代价,这一点不需要朕赘述了吧!众卿家。”
吴信将眼睛紧紧眯住,不再说话。
刘迎福也因为不能平反而没有底气。
但傅这样言论,众人也信服了大半,对文瑾的视线不再如方才那般谴责。
傅景桁自己都没发现,曾经他爱惜羽毛甚至不肯带政敌之女文瑾出席公众场合,如今为了政敌之女与天地对抗,一点都不爱惜羽毛了。
文瑾抬眼看看傅景桁,心中有好多动容,他虽然很生气,却仍在保护着她,是还她的恩情么。她在此事上,在傅景桁心里埋下了一根刺,也使自己深陷泥潭。
吴信将满心的怨怼都压下去,不再说什么,心中极度不满君上的执政手法,色令智昏!那女人根本就是祸水,他居然这样不顾臣子谏言力保她,这祸水必须除之后快,叛乱平息之后从长计议。
傅景桁见文瑾在军马火把光里显得无助,朝廷之争下,一个女人显得单薄极了,他摸了摸她项顶,忍着被搅得生疼的心脏,问她:“晚饭吃了没有?”
文瑾摇头,眼眶子也酸了,“没。本来打算回家和你一起的。你吃了么?”
“我也没吃,本来打算和你一起。但我现在气饱了。”
傅景桁静了静,文瑾大眼湿漉漉地盯他,他哪里不知道那是她哥,她或许把人家当亲哥,人家把她当爱而不得的女人。
他说,“越王台这边渔场鲈鱼远近闻名,叫老莫带你进渔场去夜钓,钓上来鱼叫下人给你煮,你在渔场玩一会儿,都打点好了,全是朕的人,你先吃点饭。我忙完这里去接你。为了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