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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停妻

    傅景桁沉声道:“吴信。”

    “是。君上。”

    “吴信,用兵不善,攻漓山败绩累累,还需要朕亲自出马平反。此乃失职。不能为朕解忧,反而添乱。”傅景桁宣布着,“从一品护国大将军,降为三品护国大将军。停奉半年。服吗?不服仍维持死刑。”

    “服。”吴信说。

    “刘迎福。”傅说。

    “是。刘迎福在。”

    “刘迎福,管理军机处不当,叫南藩细作混入军机处内部,间接给朕造成多次暗杀,间接给傅长林造成左膝残疾,至今仍在针灸治疗。”傅景桁缓缓说道:“之前已经将你官职从一品降为三品。今日从三品降为从四品。停俸半年。服吗。不服仍维持死刑。”

    “服。”刘迎福低下头。

    文瑾意识到,接下来是自己的审判了,她从衣袖拿出了凤印,用手指摩挲着凤印上的凤凰雕刻花纹,颇有些依恋。

    孟婉的一颗心怦怦乱跳,看见皇后手底的凤印,她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那凤印马上就是她孟婉的了!

    傅景桁将龙靴朝文瑾迈了一步,哑声道:“苏文瑾。”

    文瑾心口一涩,“苏文瑾在。”

    傅景桁喉间一腥,有血腥味在口内弥漫,又叫她:“苏文瑾...”

    竟艰涩难以开口,原来夺走她的东西,变得这般艰难。他曾经可以很理智的为了社稷从她那里拿走张院判,也可以很理智的丢下她和死掉的小狗,和端木馥完婚。而今,却不能再那般轻易出口夺走她的东西了。他说过不会再放弃她的,如今又要食言了。

    这次,除了是为了社稷,为了朝堂稳固,更紧要的,是为了保住她的小命。

    “君上,”文瑾眼眶有些热,“苏文瑾在。”

    “苏文瑾,系昔日摄政王文广,佞臣之义女,文王造反,事态恶劣,其罪当诛,其女当株连同罪。”傅景桁嗓子发颤,“念你对朕有儿时扶持之恩,青年时相伴之情谊,成年时为朕生养子嗣之功劳。死罪可免。”

    文瑾颔首,“谢大王不杀之恩。”

    “但,你系文姓之后,接近朕目的暧昧,不得求证。政敌立场与朕不能两立。佞臣之女,不配为后。”傅景桁的心犹如在缓缓撕裂,“现,鉴于朕上月里刚休弃端木府之女,若二度休妻,会使百姓引为朝堂动荡,故停妻夺印,扶孟婉以贵妃之名代皇后协理六宫,等时机成熟,再为孟氏正名。苏文瑾,你...服吗。不服仍维持...死刑。”

    文瑾哽着嗓子道:“政敌立场不能两立。佞臣之女,不配为后,停妻夺印。苏文瑾服。”

    “嗯。好。”傅景桁将手收紧,沉声道:“来人,服侍皇后退下凤袍,摘下凤冠,交出凤印。自此,皇门与她恩断义绝,朕与她再无瓜葛。将苏文瑾逐出家门,逐出宫门,逐出国门,自此,再不是夫妻,不是帝后,你也不再是广黎国人,永生永世,不得踏入故土半步,落叶不要归根。钦此。”

    文瑾心中一窒,禁不住薄颤,逐出国门,再不是广黎国人了,那她是什么呀,不但被逐出家门,逐出宫门,而今竟逐出国门了么,永生永世不得踏入故土半步,落叶不要归根,她要去哪里呢,她对皇帝行叩拜礼,“臣妾谢主隆恩。臣妾谨遵旨意,永生永世不会踏入故土,落叶不会归根。自此再无瓜葛,再不是夫妻,也不是帝后。”

    孟婉立时跪下为文瑾求情,“君上,皇后娘娘身娇体软,逐出国门,她能去哪里呢,一届弱女子哪里有生存的能力。君上的惩罚太重了,请君上开恩啊!将娘娘养在冷宫禁足就可以了呀,何必这么绝情呢!娘娘她是无辜的呀!”

    吴信沉声道:“君上,孟贵妃属实是贤德之人。竟为先皇后求情呢。”

    傅景桁将身体背过去,不再看文瑾,冷声道:“凤印移交给礼部孟仁之女,百官推举的贤人,孟婉。”

    文瑾静静地跪在那里,有几名宫人过来将她来时穿得好整洁的凤袍衣扣解开扒下,宫人动作不重,可在众高官面前解下凤袍,变成一个没有身份没有祖国的流落人,滋味不好受,不甘,不想交出凤印给资质平平的孟婉,却因对方立下奇功,深受推崇,而口不能言。

    文瑾身上只余浅灰色的中衣,宫人将她项顶的凤冠地摘下,她的发丝如瀑布般垂在了肩头,发丝上被凤冠压得有些弧度,头发乱了,妆容花了,中衣沾满了泥泞,落雨了嘛,地上湿湿的,跪久了,膝盖也湿了。

    吴信、刘迎福好痛快,看着她被扒下凤袍,他们很痛快,妖女终于下台了,他们推举的贤后终于得到凤印了。

    那宫人许是见证凤位陨落心生不忍,对文瑾说话的声音也很轻:“娘娘,娘娘,您冷不冷?奴婢的衣裳您介意吗。给您穿吧。”

    文瑾摇摇头,“我不冷。谢谢你。别给自己找麻烦,这时候离我越远越好呢。”

    宫人又轻声说,“将凤印给奴婢吧娘娘。对不起娘娘,奴婢是奉命。对不起娘娘。”

    “嗯。不必对不起。不是你的问题。”文瑾将被自己的手暖的热热的凤印,交给了那女侍,交出去一瞬,眼睛里盛满了眼泪,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女侍将凤袍叠整齐搁在托盘里,将凤冠和凤印也搁在托盘里,走到孟婉跟前,交给孟婉的嬷嬷,嬷嬷把托盘端住了,女侍则独将凤印拿出来,交到孟婉手里,“贵妃娘娘,请您收下凤印,做主六宫。”

    “君上,君上啊...”孟婉扭扭捏捏,“这...婉儿恐怕没有统领后宫之能,婉儿...婉儿好怕自己不能胜任。”

    傅景桁将薄颤抿成一条细线,所有人都站着,只有他媳妇儿跪着,总有一天,不久的将来,他要让在场的所有人跪他的女人,他要让所有人跪他的苏文瑾,他要让世人皆认可她的苏文瑾,“交给时间。做一段时间看看能否胜任。朕愿意叫你试试。”

    “好的。谢谢君上恩典。”孟婉娇羞道。

    “娘娘过谦了。娘娘您揭露了文广在漓山埋下上万斤火药石之事,拯救了大王,拯救了朝廷,拯救了十数万傅家军,拯救了漓山万万黎民百姓,这统领后宫之人非您莫属!”吴信夸奖。

    “是啊,您当之无愧。”刘迎福亦附和。

    “既然如此,本宫就收下了,本宫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带领后宫姐妹,安居乐业,为大王排忧解难的。”孟婉便将凤印自托盘拿起,收在袖底,得手一瞬,手心里满是汗水,背心也是汗,激动,欣喜,自己是代皇后,不久的将来君上便会为她正名,成为真正的皇后娘娘了!

    文瑾突然失态了。

    眼泪在孟婉拿起她的凤印收进袖底的一瞬,不受控制的流下来了。

    文瑾失声的哭了,她将手臂撑在花坛之上,浑身的力气如被抽走,她甚至不能撑住自己的身体。

    她身败名裂,她一无所有,她甚至被逐出国门。她要和孩儿生离。她下台了。

    她失声痛哭,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面的落叶,她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或许是难过被夺的凤印,凤袍,和凤冠,也或许是难过那句绝情的落叶不归根,那句撕毁护身符时的不打紧的人送的,留着做什么,作病死了才好。

    傅景桁听见了她的哭泣,回过身来,便见她长发散在肩头,狼狈无助跪在地上,他眼里也有泪迹,他将龙靴往前逼了半步,叫子书拉住了衣袖,他方把脚步顿住了,他眼底一片猩红。

    他保住了她的命,却摧毁了她的心,她无声的哭声使他心也碎了。

    今日是中秋啊,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他没有将她抱在怀里安慰,他反而冷静道:“赵姐儿,先皇后御前失仪,将她扶回中宫,收拾妥当,子时前出宫离开。”

    “是。”赵姐儿便将文瑾扶起。

    文瑾如失了心的人,面色苍白的随着赵姐儿去了。后面响起孟婉的声音。

    “大王,漓山战役大捷。婉儿在御花园备下了庆功宴,大王和大将军及诸位功臣,不如一醉方休。”孟婉说,“好生庆祝一番,打胜仗了,就得热闹些,去去霉运呢。”

    吴信、刘迎福等都感谢孟婉好生贤惠,想得周到。

    傅景桁说,“朕晚上同众爱卿不醉不归。今日事毕了,诸位先回吧。晚宴上见。”

    众人散去。

    傅景桁坐在龙椅,拉开龙案的抽屉,将装着百七十颗星星的琉璃瓶拿出来摆在桌案,将文瑾的小宫扇拿出来搁在砚台旁,将文瑾的披风拿出来,悬在自己的椅子靠背。

    待院中人走完了,他起身,略略掀起衣摆,快步逼至中宫,边走宫人跪了满地,他见赵姐儿正端着茶水从屋内走出,他问:“她呢?在哪里?”

    赵姐儿指指屋内,“在小窗边坐着,跪得膝盖都是泥泞,主公快去看看她吧。”

    傅景桁将手触到门板,缩回,略略沉吟,将门推开,便见傍晚秋风里,她背对着他坐在窗边,长发及腰散在那里,身子单薄得不盈一握,他轻唤:“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