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睡了一场黑甜的梦,阮娆是被一阵喧闹的锣鼓声吵醒的。
睁开眼,她愕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大红喜庆的闺房中!
“姑娘,你醒了!”
还没等她回过神,眼前突然浮现十七的脸,跟红玉一左一右趴在床边无比欣喜的看着她。
她居然看到了十七?那这一定是阴曹地府了。
阮娆神色怔怔的望着她,眼眶一酸,落下泪来。
“十七……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再看到你……之前都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
十七一愣,还没说话,阮娆又抽抽噎噎的转头看向了红玉。
“傻丫头,你怎么也下来了?”
红玉被问的一脸懵,不由抬手摸了摸阮娆的额头,转头对十七道,“不烧。”
三人面面相觑,一个哭,一对儿懵,不知所措间,喜婆突然咋咋呼呼的闯了进来。
“哎呦喂!新娘子可醒了!来来来!快沐浴穿衣打扮!吉时可不能误了!”
几个丫鬟立刻闯进来,将阮娆脱吧脱吧放进浴桶里涮,手脚麻利的很,阮娆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捞出来擦干了,又一层一层往身上套大红的衣衫,鸳鸯肚兜红绸衣,镶珠对襟大红喜服,凤冠霞帔,光彩夺目。
等到阮娆被摁在梳妆台前点妆的时候,她整个人仍然处于神思游离中,怎么都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镜子里仍然是阮娆的脸,美还是极美的,只是比着以往苍白瘦削了点。
没道理啊,她如果做了鬼,应该恢复成虞婉的脸才对啊。
还没等她想明白,喜婆就把却扇塞进她的手里,推着她起身,坐在了门口摆放的马鞍上。
镜花水月阁的院门被人堵住,小厮丫鬟们各个喜笑颜开,傧相在外面念着夫妻恩爱、早生贵子的各种吉祥话。
阮娆愣愣的瞅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她这是要嫁给谁?
“红玉!十七!新郎是——”
她还没完,外面突然响起一道熟悉清冽的声线: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阮娆心头顿时狂跳起来,“开门!快开门!”
新郎催妆一般至少要三首诗,新娘这边的女眷才能开门,像她这般急切的新娘绝对史无前例。
丫鬟小厮全都捂着嘴偷笑,喜婆也在一旁拍大腿,“哎呦喂新娘子,咱就算再急着见新郎官,好歹也装装样子啊!”
然而外面的人显然更着急。
“轰!”
喜婆话音刚落,门已被人一脚踹开。
清隽而挺拔的男人一身大红喜服,抱着大雁疾步而来。
夕阳将他整个人笼罩住,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光晕,凤眸如墨,气质卓然,俊美如神祇。
屏风也挡不住他的脚步,第二道催妆程序也被他直接忽略,大雁一扔,他径直朝坐在马鞍上的新娘子蹲下来。
“婉婉,夫君来娶你了。”
说完,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外面顿时一片哗然,有叫好的,也有起哄的,还有吹口哨的,热闹极了。
只有喜婆拍着大腿在后面追着,“乱了乱了,全乱套了!可不是这样迎亲的!这也太着急了!”
没人理会她的叫嚷,这边新郎抱着新娘子,偷偷绕过却扇,在她侧脸印下一吻。
他的唇滚烫柔软,一如记忆中的那般。
阮娆情不自禁的移开却扇,与他对视上。
原本多么清冷的人,此时目中光波流动若星,眼角眉梢染着绯红喜色,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笑如暖风吹过冰封万里的雪原,又如一株冰花开在漆黑的夜里,让人脸红心跳,让人意乱心摇。
阮娆攀住他的脖子,仰头泪盈盈。
“咱们这是在无间地狱么?眼前这些,都是我的执念所化?我是有多想嫁给你呀,裴璟珩。”
她叹了口气,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裴璟珩先是一愣,后又轻轻笑出了声。
“傻丫头。什么无间地狱,地狱哪有人间好?”
他低头咬了咬她的唇瓣,“今天是咱们大喜的日子,快回神了,嗯?”
“嘶——”
刺痛袭来,脑中突然云开雾散,阮娆顿时清醒过来。
做鬼怎么可能还会疼?
“我还活着!”
她惊讶的摸摸自己的心口,又伸手摸向裴璟珩的心口,感受到他急促有力的心跳,惊愕抬头,“你也是!”
裴璟珩被她傻乎乎的模样逗笑了,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眼神暧昧又幽深,“待会儿洞房花烛夜,你就能更加体会自己是活着的了……若是到时候再问这些傻话,夫君可要好好罚你了。”
阮娆却依旧沉浸在震惊中,“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待会儿告诉你,眼下先拜堂。”
绕过屏风就是前院正堂,裴璟珩笑着将她放了下来,规规矩矩与她并肩而行。
喜堂此刻高朋满座,宾客云集,都在翘首以盼。
“新郎新娘来啦!”
不知谁说了一句人群立刻起了骚动。
阮娆一边端着却扇遮面,一边用眼角余光不停扫视打量。
看到这阵仗她也是吓了一跳,裴家似乎比原来还鼎盛了些?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嗯?就连南安老王爷和老王妃夫妇都来捧场了?这规格可够高的。
她此刻满头满脑子的叹号和问号,一路走过,却只听到不断传来的贺喜声。
“恭喜英国公喜结良缘!”
“佳偶天成啊!恭喜恭喜!”
“一门两国公,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呀!”
……
裴璟珩拱手一一谢过,一派淡定自若。
阮娆心里却像猫爪似的着急,他什么时候又变成了英国公?谁来告诉她究竟怎么一回事?
入了喜堂,主位上却只坐着高兴的合不拢嘴的裴老夫人,一侧的空位上摆着两个牌位。
阮娆借着拜堂悄悄看了眼,赫然发现是她娘的牌位从寺里被请过来了,不由心头一热,感激的看了眼裴璟珩。
拜完天地,裴璟珩拉着她的手正要回洞房,一道高亢尖细的太监嗓突然响起:
“陛下驾到!”
在场所有的人俱是脸色一变。
裴璟珩却不慌不忙的冷冷一笑,转头对十七和红玉道,“去,先扶夫人回房。”
一听是上官旻,阮娆顿时有些紧张,悄悄挪开却扇看向裴璟珩,目光欲言又止。
“放心,他不是来找麻烦的,是来求我的。”
裴璟珩捏了捏她的手心,笑的一派从容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