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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她的澄清

    阮娆于是只好红着眼睛再三拜别裴老夫人,转身与霍允一道出了宫门。

    宫门外的马车旁,一道身着金丝绣蟒纹锦服华袍的身影立在那里,似乎已经等待多时。

    阮娆顿住脚步,客气而疏离的行了一礼。

    “见过悯王殿下。”

    上官旻转头朝她望来,眉目盈盈含笑,只是那微笑间却再不复以往的温润书卷气,反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沉稳矜贵。

    如今皇子里只剩下他年长,又能协理国事,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

    “娆娆,芳辰吉乐。”

    阮娆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就被他一下握住了手,往她手心塞进来一枚锦囊。

    “此前你托我打听的事,如今终于有了消息,权当我的贺礼吧。”

    阮娆心念一动,不由收紧了手心。

    夜枭门,那个传说中的神秘组织,真的找到了?

    她原本还打算出了京城,沿途找各帮派打听呢!

    这下好了,倒是省了她一番功夫。

    “让悯王殿下费心了,阮娆在此谢过。”她屈膝行礼,诚心道谢。

    “你我之间,何须客气。”

    上官旻一下扶起了她,目光脉脉,似有千万万语。

    “什么锦囊,也让我看看?”

    霍允突然似笑非笑的插进二人之间,眼睛盯着上官旻,一下将阮娆扯离了他。

    上官旻这才回神似的抬头看向他,唇角微微翘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是本王与娆娆之间的秘密,安郡王就不必知道了吧。”

    “娆娆心思通透,从不会暗藏什么心思。我与她朝夕相处,有的是时间听她慢慢讲,不着急。”

    霍允微微笑着,目光却是刀锋一般的尖锐凌厉。

    两个男人对视半晌,最终,还是阮娆的一声辞别打破了僵局。

    “悯王殿下,就此别过,多保重。”

    阮娆转头就要上车。

    上官旻刚抬手要扶她,霍允便箭一般的护了上去,将阮娆一把揽腰抱起,塞进了马车里。

    然而防不胜防。

    上官旻转而站在了车窗外,抬手掀开帘子,朝车里的阮娆道:

    “河西路远又荒芜,娆娆若是改了主意,无论早晚,尽可派人捎信给我,届时,我亲自去接你回来。”

    霍允顿时黑了脸。

    阮娆则微微一笑。

    “殿下说笑了。河西草原壮美辽阔,阮娆早就想去一睹长河落日圆的盛景了,此去怕是后会无期。”

    她看着上官旻,目光别有深意。

    “阮娆最后祝愿殿下,所得皆所期,所失亦无碍。”

    “承你吉言。”

    上官旻笑容自信而笃定。

    “也愿他日重相见,春色如卿面。娆娆,后会有期。”

    阮娆莫名觉得他话里有话,还未来得及细品,马车突然“嗖”的一下疾驰出去,她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往后倒,差点没磕在车壁上。

    上官旻更是差点被碾了脚,幸好他反应机敏,连忙往后退才得以幸免。

    他微怒抬头,却见霍允骑在马背上,回头朝他挑衅一笑。

    “主子,是否要属下去教训他?”

    无怨和无悔悄然从暗处现身。

    裴璟珩摆了摆手,目光迅速沉静下来。

    “不着急,有他哭的时候……一切按原计划。”

    ————

    车队驶离了城门,朝着京郊绕道而行,终于停在了虞家的庄子外。

    阮娆提着祭拜之物下车,独自一人走进了祖先埋骨之地。

    霍允和其余护卫全都守在林子外面,没敢跟去打扰。

    阮娆在新迁的三处坟墓前停下,将祭品摆在墓前,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元宝蜡烛。

    “父亲,大哥,你们放心,该报的仇,一个都不会少。”

    “所以,也请你们在天之灵保佑此举顺利,大仇得报。”

    她专心叩拜,心里默默祈祷。

    突然间,一股似有似无的冷香随风飘来,淡的几不可闻。

    阮娆垂着眼眸,面无表情的站起身:

    “出来吧。”

    锦缎皂靴缓缓从树后走了出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

    阮娆转过身,冷冷看着裴璟珩问道。

    “查案,路过。”

    裴璟珩惜字如金,目光看向远处,眼角眉梢透着疏离的冷。

    他似乎又变回曾经那个高高在上、清冷禁欲的指挥使大人。

    “那你自便。”

    阮娆被搅扰了祭拜,心情很糟,沉着脸转头就走。

    擦身而过之际,男人的手臂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做什么?”

    阮娆目露警惕,一下甩开了他的手。

    “小润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是物归原主。”

    裴璟珩垂下眼眸,看也不看她,径直掏出一本书册递了过来。

    阮娆接过来扫了一眼,正是之前她在逐月阁帮裴润找到的那本《药食录》。

    当年她点灯熬油,花了几百个日夜,翻看了上千本古籍,一字一句亲手抄写,这才好不容易编录出这么一本书册,全是为了经常受伤又不肯吃药的裴璟珩能好好养身体。

    只是那些精心按照食谱做出来的药膳,全被他拿去喂了狗。

    若他一开始便开口拒绝,她也不至于每天天不亮便要起来泡发药材准备食材,一日三餐,风雨无阻,白白辛苦了半年。

    半年时间,便是养条狗也该喂熟了,可她却始终止步于他的院门外,见不得人,只能让苍青转交通传。

    若非偶然间看到苍青驾轻就熟的将药膳原封不动的倒给了旺财吃,她或许到死都被蒙在鼓里。

    她的付出,是那样的不值一提,轻贱如草芥。

    此时此刻,看着这本书,她仿佛看到曾经那些残破不堪又心酸的过往,看到那个爱的卑微又盲目的自己。

    于是她将书拿走,一把扔进了火堆里!

    裴璟珩终于皱眉看了她一眼。

    “什么意思?”

    “我姐姐的遗物,我烧给她,有问题么?”

    她仰起头,笑容讥讽。

    “或许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吧,这本书,是虞婉专门为了你编的。”

    “她心里爱着的那个人,一直是你。”

    裴璟珩顿时皱眉,“你在胡说什么?”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的。”阮娆泪水悬在眼眶里,低低笑了出来。

    “她跟四皇子清清白白,毫无关系!你看到的那个衣衫不整的人,也根本不是她!她守身如玉,到死还是处子之身,根本就不是你口中的水性杨花!”

    “你眼瞎心盲,又装聋作哑!但凡你能问她一句,了解她一点,便根本不会有那样的误会!”

    “说到底,你压根儿从没有在意过她,自然也不会知道,她为了你做过哪些努力,付出了怎样的艰辛,忍受了多少的委屈!你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怎样一份真心!”

    说完,她狠狠抹了把眼角,扭头便走。

    裴璟珩眉头越拧越深,一下抓住她的肩膀:

    “你为何对虞婉的事如此清楚?谁告诉你的?”

    阮娆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说了这么多虞婉的事,他半点不在意,注意力还是在她这张新皮囊的身上。

    “自然是姐姐托梦让我看到的。先前在上官旻的船上,我不都告诉你了么?”

    她冷冷一笑,浑身透着淡漠疏离。

    “我姐姐最后有句话,让我转达给你。”

    “她这一生,做过最后悔、最愚蠢的事,便是嫁给了你。若能重来一次,她希望,与你咫尺天涯,后会无期。”

    说完,她目光中的厌恶憎恨再也没了掩饰,用力狠狠推开了他。

    裴璟珩满脸惊愕,正要再伸手拉住她,却被人拦下。

    霍允将阮娆护在身后,一脸戒备,后退着出了林子。

    “子渊,我们走了,多保重。”

    霍允扔下一句,带着阮娆飞快消失在林子外。

    裴璟珩愣在原地,思绪纷乱,满脑子都是刚才阮娆的那些话,反反复复在他耳边响起。

    突然,他看向那火盆里的书册。

    下面厚实的东西烧的差不多了,火苗已经窜了上来,封皮一寸寸化为灰烬,露出里面娟秀和潦草两种截然不同的字迹。

    那潦草字迹无比眼熟,熟到他一眼看去,立刻就想到那只写着他名字的乌龟图,想到那个最初相伴的宁静之夜。

    裴璟珩瞳孔一缩,不管不顾的伸手进火里,将书册捞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