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凑了一耳朵,顿时挑眉,“赐婚圣旨?”
“是。”裴润眼睫低垂着,似有伤感。
“微臣自小体弱,被圈养家中,诸事不由己,此生无他所愿,唯独婚姻大事上,微臣想自己做一回主。还请殿下看在小小功劳的份上,赐微臣一份空白的赐婚圣旨。若有朝一日,微臣有了心仪之人,便能求得圆满了。”
晋王表示理解的点点头,“这倒好办,回头我替你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便是。”
“殿下,微臣求的是您的恩典。”裴润缓缓抬眸,语调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低沉。
“如今您已监国,这份圣旨,迟早有生效的那天,不是么?”
晋王明显被取悦了,拍了拍他。
“好,回去我便让礼部的人拟旨。”
“何必等回去,礼部的人,不都在呢吗?”少年继续缓声哄劝。
“殿下虽然十拿九稳,但只要一日没有板上钉钉,变数便一直存在,殿下不趁着这个时候树立威信,更待何时?”
晋王瞥了他一眼,虽然知道这少年存有私心,但却不能否认,他说的话句句正中他的心坎。
老四虽然疯了没有竞争力,但老三还在啊!还有老六,今年也十二岁了,过不了几年,也长成人模狗样,可以跟他一较高下,想想就烦!
所以,只要一日没登上那个位置,他便一日不能掉以轻心,该拉拢拉拢,该收买收买。
裴璟珩太难驾驭,他这个弟弟倒是比他好操控,也更好满足。
不过一个空白圣旨,他给了便是!
“来人!拟旨!”
酒过三巡后,裴润拿着刚到手的圣旨,看了又看,眯眼笑的像只喝醉了的狐狸。
探花郎早看他不爽,此时喝的醉意微醺,又见他那么高兴,不由心生恶意,借着敬酒凑上前来,偷偷扫了一眼圣旨,顿时酸溜溜的揶揄:
“裴兄这脑子就是灵活,瞧瞧,这么快就得了殿下青眼,还央了道空白圣旨,是不是你想要谁家姑娘,都可以随便填了?”
“啊,我想起来了,那姑娘叫阮娆是吧,一定是人家不喜欢你,你才出此下作手段……”
裴润顿时眸色一凛,抄起桌上的酒壶猛的砸向探花郎的天灵盖!
“砰!”
探花郎愣了愣,摸了一下脑门,顿时被满手鲜血吓得两眼一翻,倒地昏迷。
“啊!状元郎杀人啦!”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裴润顿时被侍卫控制了起来,双手反扭摁在地上。
圣旨掉落在地,被一双锦靴踩在脚底,踏出脏污的痕迹。
晋王笑的阴森可怖,用脚尖挑起裴润的下巴。
“若是本王没听错,方才探花郎说你心仪的姑娘,是阮娆?”
裴润眼眸猩红,“不是!他胡说的!”
“呵!”晋王轻笑一声,随即咬牙狰狞,“差点被你这个混账给骗了!”
“果然,姓裴的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来人!将他移交刑部,交给刑部侍郎亲自定罪!”
裴润明白,刑部侍郎是晋王的人,到了刑部,他至少也要定个三千里流放。
“殿下当真误会了。”少年眼眸幽深,很快恢复了镇定。
“阮娆即将与我大哥成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裴家上下无人不知,殿下若不信,尽可以派人去查。”
“方才来的路上,刚好巧遇府中之人临窗观礼,微臣出于惊喜便喊了一声,却不想探花郎断章取义,歪曲事实,辱我未来大嫂!我气愤不过,这才失手打了他,微臣虽有罪,但毕竟事出有因!”
“探花郎故意在殿下面前激怒我,是否被人指使,故意离间效忠殿下之人,也未可知。”
“况且此人心胸狭窄,嫉妒心重,非可用之人。殿下当真愿受小人挑唆,正中敌人下怀?还请殿下三思。”
晋王听完,眯眼品了品,冷冷一笑:
“不愧是一甲头名状元郎,好一个舌灿莲花,若是耳根软的,恐怕又要被你牵着鼻子走了。”
“殿下不信我?”裴润抬起澄澈的眸,坦坦荡荡的凝视他。
“难道先前那封信,还不足以证明臣的诚意么?”
晋王弹了弹衣袖,漫不经心道:
“信不信的,都无所谓了。”
“正好你能给我当个人质,等一会儿阮娆来了,本王亲自问她。”
说完,他舔了舔唇角,俯身凑近裴润耳边,笑的不怀好意。
“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今日,本王都采定了她这朵花。”
“若是你肯忠心耿耿做本王的一条狗,等将来本王玩腻了,可以考虑把她赏给你。”
裴润顿时脸上青筋暴起,眼神凶狠的奋力挣扎,眸子红的如滴血。
若是眼神能杀人,晋王怕是早被他捅成了筛子。
只可惜,他胎里不足,从未习武,即便恼怒异常也没能挣开侍卫的反绑。
“把他给我带下去,找个空屋子关起来,待会儿,我要让他亲眼看着本王春宵一刻,哈哈哈哈哈!”
晋王笑声疯狂,刺的人耳朵发麻。
一众文人才子们看的目瞪口呆,却全都缩着脖子没人敢说话。
————
阮娆跟着裴老太太一行人刚进了宜春园安顿好,门外就来了来传话的内侍官。
裴老太太听完,几乎站不住。
“什么?润儿杀人了?”
内侍官笑得意味深长,看了阮娆一眼。
“人现在还没死,但将来死不死,那就不知了。”
“这案子,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殿下说了,要跟裴家人面谈后再决断,但他只跟阮姑娘相熟,因而只请阮姑娘一个人前去。”
众人一时间全都傻了眼。
“我去也不行?”裴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沉着脸重重杵了杵龙头拐。
“这龙头拐乃是太后在世时赐下的,便是看着这拐杖的份上,还请晋王殿下卖老身一分薄面。”
“这个……”内侍官面露为难。
“咱家不是故意要跟老夫人为难,实在是咱家出门前,殿下就是这样交代的,还特意强调了,绝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说完,内侍官瞅了眼阮娆。
“阮姑娘又不是第一次跟殿下打交道了,都是熟人,难道殿下还会对姑娘不利?”
“姑娘可千万别推辞,否则,才是拂了殿下的面子,到时候殿下心情不好,怕是会影响判断……”
阮娆微微一笑,“阮娆明白了,还请公公去旁厅吃口茶,容我跟长辈们说几句话。”
内侍官见她镇定自若,丝毫不见慌张,想必是认命了,于是放心的下去等着了。
门一关上,裴家众人神色各异。
“娆丫头!去不得!”裴老夫人斩钉截铁的发了话。
“快,我让人送你回……不,送你去殿前司,子渊一定能护住你!”
“母亲!”谢氏突然跪地,一脸哀求。
“润儿十年寒窗苦读,终于有了今日成就,难道母亲就忍心看着他因为一点小错,便被人要挟着搭上性命?他可是裴家的儿孙啊!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住口!娆娆即将嫁给子渊,如何能是外人?你也不姓裴,若她是外人,你自然也是外人!可你扪心自问,这么些年,裴家可有把你当外人看待过?”裴老夫人痛心疾首的质问。
“母亲息怒,母亲息怒。”
卢氏赶紧上前,抚着裴老太太的后背顺气,转头叱责谢氏道:
“弟妹,瞧你给母亲气的!你自己的儿子是宝贝,旁人就不是了?那个晋王安的是什么心,难道你看不出来?女儿家的贞洁何其重要,娆丫头这一去,不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么?做人可不能太自私啊!”
“你不自私,你大义凛然,有本事你让沁姐儿替她去啊!”谢氏突然抬头,目中带泪的讥讽。
“三婶!你怎么这样说话!”
裴沁顿时气的跺脚。
“你们、你们……一盘散沙,烂泥糊不上墙!”裴老夫人气的捂着胸口,快要喘不过气。
“若哪天裴家当真大祸临头,就冲你们今日这光景,裴家怕是……”
话未说完,她突然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老太太!”众人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