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娆立在那里,耳边还盘旋在裴璟珩刚才的那句,“是不是我放弃娶她,你们就不再有怨言?”
倒真是个好哥哥,为了兄弟和睦,什么都可以放弃。
不过也从另一面证明了,他对她的喜欢不过尔尔,并没到非她不可的地方。
这倒是个可以做文章的契机,她早就想解除这不成文的婚约,此时不就坡下驴,更待何时?
阮娆微微一哂,缓缓抬手摸向发上的凤钗。
“这凤钗极其贵重,阮娆戴着,日日惶恐不安,思来想去,总觉得放在阮娆这里终究不妥,还请世子收回去吧。”
裴璟珩一下愣住。
她果然还是听到了。
他心中陡然生出一丝焦灼,伸手拦住她拔钗的动作,动了动嘴唇,想澄清,却不知如何辩解。
那句话虽不是出自他本愿,但他也不能否认,自己动了取舍的念头。
取的是他肩上的责任,是裴家的上下一心,舍的,正是与她的儿女情长。
他抿着唇,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阮娆看着他眸中挣扎的神色,冷冷一笑。
“世子不必为难,其实方才你们的话,我都听到了。”
“因我一人让你们兄弟产生了嫌隙,倒是阮娆的不是了。”
说完,她挣脱他的阻止,硬是将凤钗拔下来递给他。
裴璟珩没有接,只是沉沉看着她,眸中闪过一抹痛色。
阮娆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他的手,将凤钗塞进他手里,便避嫌的退到了一边。
她脸上一片恬静淡然,端庄得体的无懈可击。
"阮娆身世飘零,幸得裴家收留,表哥表弟更是待我如亲姊妹一般呵护爱重,阮娆已经知足,不想亵渎了这份手足亲情。从今往后,咱们几个就都是亲人,再不要谈什么别的了。”
“若是哪位再提什么别的,那就是存心要赶阮娆走了。挑唆兄弟反目的罪名,阮娆可万万担当不起。”
她平静的目光扫过裴璟珩脸上的复杂痛色,又看向他身后错愕失神的裴深,和神色难辨的裴润,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像是卸掉了什么束缚,她脚步轻快的很,眨眼便没了影儿。
裴璟珩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花木扶疏的尽头,心脏像是被谁狠狠锤了一拳,酸痛不已。
“这样的结果,你们可满意?”
良久,他缓缓转过头,神色沉郁。
兄弟两个缓缓低下了头,愧然不语。
“我可以做出让步。但仅此一次。”裴璟珩沉声撂下话。
“至于以后……各凭本事。”
说完,他冷冷扫了二人一眼,抬脚走了。
裴深皱眉不解,“大哥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裴润漂亮的眼睛缓缓眨了眨,一脸纯良无害。
“我也没听懂。不过二哥,阮姐姐既然不肯在你和大哥之间做选择,你还是对阮姐姐歇了心思,好好回营中历练吧!对于男儿来说,终究还是建功立业最重要。二哥觉得呢?”
裴深几乎立刻想起大哥刚才羞辱他的那番话,斗志一下被点燃起来。
“没错!好男儿自当建功立业!只有自己变强了,才有资格保护自己喜欢的姑娘!”
说完,他转头拍了拍裴润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好兄长模样。
“小润,你也得争气!过几日也要参加春闱了,好好考,争取给咱们裴家再长一回脸!”
裴润轻轻一笑,点头,“二哥放心,我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裴深再三拍了拍他,掉头离去。
四周霎时静了下来,只剩裴润一个人立在原地,目光幽深,冷冷一笑。
“好一个各凭本事……你只要别后悔就好,‘大哥’!”
——————
阮娆脚步轻快往春晖堂去,却不经意听到身后出现急促的脚步声。
她心头一跳,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裴璟珩来追她了!
她好不容易才摆脱那莫须有的婚约,终于没有了后顾之忧,才不想再次被他纠缠上!
想到这儿,她灵机一动,佯装转过一道弯,实则暗暗躲藏了起来。
果不其然,须臾后,裴璟珩的身影便出现在她眼皮子底下。
阮娆立刻屏住呼吸,伏在花坛后,一动不敢动。
可裴璟珩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原本就要路过的身影一下停住,转头朝花坛这边看来,漆黑的眸似乎有一探究竟的意思。
阮娆捂住口鼻,憋得脸都红了,眼见马上就要穿帮——
“姐夫!”
突然一道娇声打断了裴璟珩的继续探查。
阮娆暗暗松了一口气,眼瞧着虞柔佯装乖巧,从路的另一头缓缓走来。
裴璟珩神色很冷,似乎也并不愿理睬她,抬脚便要走。
“姐夫!你先别走!柔儿有重要的事要告诉姐夫,关于那个阮姑娘的!”
裴璟珩原本充耳不闻,但一听是关于阮娆的,立刻不由自主停下了步子。
“何事?”
他略略侧头,一张侧脸完美俊逸如谪仙,看得虞柔不由痴了一瞬。
她不自觉地走近了些,仰起头,目光透出不同寻常的热切。
“姐夫,你、你当真要娶那个阮娆么?”
裴璟珩冷冷瞥了她一眼,“与你何干。”
虞柔脸色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柔儿也只是担心姐夫,再次被人骗婚……姐夫怕是有所不知,方才柔儿途径后花园那边,正好撞见阮姑娘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
她故意停顿了下,抬眼小心观察着裴璟珩的神色,缓缓接着道: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府里的二公子!”
“她一个寄人篱下的乡野女子,居然朝秦暮楚,游离于兄弟二人之间,可真是……唉,我都不好意思说她!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臊的慌!”
裴璟珩闻言,不置可否,神色冷淡。
虞柔用眼角余光瞥向裴璟珩,见他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听进了心里,顿时心花怒放,继续挑拨离间道:
“世子在柔儿心中,一向都是高山仰止的人物,像世子这样谪仙般的人物,便是尊贵如公主也难以匹配您的光华耀目,更何况那样水性杨花的女子?上天何其不公,竟将那样不干不净的女人给世子配姻缘,当真辱没了世子!”
“柔儿是真的担心,世子又走了娶姐姐那时的老路。”
阮娆蹲在灌木丛中,听闻此言,猛然一愣。
虞柔这话里有话,究竟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