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实在太阴险,模棱两可暧昧不明,能让人解读出好几种意思。
往好了说,是英雄救美人,一见倾心,想谱出一曲花好月圆。
往坏了说,那是二人在不经意间有了肌肤之亲,英雄不得不负责。
更阴暗一点,是美人魅惑人心,勾引的英雄也丢了魂,连礼法都顾不得就着急求娶。
正所谓苍蝇不叮无缝蛋,能让男人如此丢了魂的女人,断然也不清白,可以称得上是狐媚子。
不论哪种,对卢凌风是没损失的,被戳脊梁骨的只会是阮娆。
阮娆几乎一瞬间就想到这一层,反应极快,立刻红了眼眶,佯装羞愤:
“表舅母这话别说旁人,就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匪夷所思!我同卢家兄长统共只有两面之缘,一面是在校场,几位表姐妹都在场,可以为我作证,我与卢家阿兄并无交谈。”
“一面是在昨日,卢家阿兄及时赶到杀了贼人,众目睽睽之下,我向他道了句谢,仅此而已,再无其他,怎么就扯到了婚嫁之事上了?莫非表舅母的下人耳聋嘴斜,传错了话?”
卢氏眼眸微眯,随即轻笑一声,再次煽风点火。
“怎么会传错了话?这事儿是凌风亲口来求我时说的。他顾忌你的名声,只说非你不娶。我初时也诧异,只当他一时冲动,结果就连菁菁都在旁佐证,说你们二人是真的情投意合,我才应了这件事。”
说完,她看向裴老太太和镇国公。
“老太太,国公爷,既然两个孩子情投意合,我看不如亲上加亲,把这门亲事定了吧。”
裴璟珩目光如利刃,一下扫向了二夫人卢氏,继而又转头看向阮娆。
不光他,所有探究的目光都集中在阮娆的脸上。
阮娆在众人的注视下腾的站起身,委屈,羞愤,惊愕,所有情绪恰到好处的杂糅在一起,化作两汪倔强不肯落下的泪,让人见之动容。
“阮娆自认为自入了裴家,向来谨言慎行,从无行差踏错,不知究竟如何得罪了二表舅母和卢姐姐,竟让你们合起伙儿来污蔑我的清白!阮娆自知难以自证,只能在此立誓,若我曾与人私相授受,或是暗通情意,便让我天打雷劈,亡母不宁!”
这毒誓不可谓不重。
尤其那句亡母不宁,听得镇国公脸色陡然一沉,重重拍了下桌子,“够了!”
他锐利的目光看向卢氏,“你身为长辈,本应行事稳重,周密妥善,怎能仅凭一面之词便不分青红皂白的胡说八道!姑娘家的名节何其重要,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等诛心之语,是何居心!”
卢氏还从未被大伯如此严厉的质问过,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由得面色发僵,喉头发哽。
她做梦也没想到国公爷会这么相信阮娆,更没想到他会给她撑腰!
反观她,丈夫常年不在,儿子如今也被调去了京郊大营,身边只剩一个侄女卢菁菁,可谓是孤立无援。
她倒不是怕认输,就怕得罪了国公爷,会被收走管家权。
“菁菁!究竟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撒了谎?你来跟国公爷解释!”卢氏佯装生气的质问侄女,想借她的口甩出证据。
卢菁菁也是一脸懵,怎么也没料到姑母会突然把锅甩在她身上。
还有大哥叮嘱她不要说出去的心意,她原本只当悄悄话说给姑母听,怎么都被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了?
她直觉自己被姑母利用了,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帮她撑腰。
“阮姐姐,你当时不是亲口承认,是为了我大哥着想,所以谎称是他帮你杀了那两个贼人么?”
“还有我大哥送你的发簪,你不也是高兴收下了么?怎么不算情投意合呢?”
阮娆可算是明白症结在哪了。
“红玉!你来说,昨日卢姐姐送簪子的时候说了什么?”
红玉早就在一旁气的不行了,一听姑娘吩咐,立刻绘声绘色,将卢菁菁当时的仪态表情学了个十成十。
“喏,这是给你的,收着吧!”
她作势扔下东西,转身就跑出门。
阮娆红着眼睛盯着卢菁菁,“红玉还原的可对?可有漏了你一句话?”
“你从头到尾可有说,那簪子是你兄长送给我的?”
卢菁菁顿时被问的没话说,只能弱弱反驳一句,“可是,你为了我兄长考虑将来的仕途,总是你自己说的吧。”
“我只是知恩图报,不想卢家兄长白跑一趟。没想到,竟让你脑补出这么一场大戏,早知如此,我宁肯被那两个贼人当场杀了,倒也落得个干净清白!总好过被人救了却挟恩图报!”
这话简直是在打她们姑侄三人的脸了。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分明是你断章取义,污人清白。念你是娆娆长辈的份上,就免了你的下跪,但道歉还是必须要道的。”
镇国公冷冷盯着卢氏,沉声命令。
卢氏再不情愿,但家主发了话,还是要遵从。
于是她对着阮娆诚恳道歉,“娆丫头,都是表舅母性子太急,没问清楚就胡说八道,娆丫头别跟舅母一般见识啊!舅母给你赔不是了。
言毕,弯腰一拜。
“阮娆年轻,不敢让长辈纡尊折腰,怕折了寿。”阮娆冷冷一笑,避开她的叩拜,拒不接受。
卢氏见她有不肯善罢甘休那意味,想必一时半刻不能如国公爷的意,索性再次使出绝招,两眼一翻,装晕了事!
镇国公心知肚明,只是为了家宅和睦,没有戳穿卢氏的拙劣演技罢了。
“来人,请孙太医进府诊治。”
“表舅舅,晕厥可不是寻常小事,若是耽搁的久了怕是要出人命。”
阮娆突然道。
“虽然表舅母不喜我,屡次针对我,但在我心中,始终当她是长辈敬重。她有难,我不能不管,幸好我学过几日针灸,不如就让我先替舅母扎上几针,吊住她的一口气。”
说完,她也不等镇国公答应或是不答应,转头看向裴润。
“劳烦三公子,借我你的针灸带一用。”
少年漂亮的眼睛看定她,目中满是笑意,似乎早就觉察到她的意图。
“书墨,去取我的药箱来。”
药箱很快取来,阮娆毫不客气一阵扎在人迎穴上,这穴位在喉骨旁,一针下去让人痛的想叫却发不出来声。
卢氏原本想假装苏醒,却疼的翻了个白眼,假晕变真晕。
阮娆将卢氏满头扎成了刺猬,这才拍拍手收工,吩咐画柳:
“半个时辰后再去掉。”
画柳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也只能咽下暗亏替主子道谢。
卢菁菁经此一事,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巴巴的,又见姑母被阮娆这般报复,看阮娆的眼神跟见了鬼似的,有多远躲多远。
“卢姐姐脸色不大好啊,要不要给你也来两针?”
阮娆似笑非笑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