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从李煦的长相,玉柱便猜到了几分,康熙为何宠信李煦的程度,更胜于曹寅了。
长的像老皇帝,这个可是大大的加分项啊。
“大理寺卿衔苏州织造,下官李煦拜见钦差大人。”李煦以常礼拜见玉柱,这是要公事公办了。
和曹寅不同,李煦先是死硬的八爷党,后是死硬的十四爷党。
所以,老四登上大位,开始翻旧帐的时候,李煦比曹寅的下场更惨。
李煦和曹寅都欠了朝廷的银子,落下了巨大的亏空。
但是,李煦就比曹寅更擅长经营之道,在老皇帝还没驾崩之前,他便全部还清了亏空。
实际上,曹寅真不是干实事的料子。他兼任两淮巡盐御史的时候,明明是绝对垄断的生意,捞的钱居然还是填补不了亏空。
“坐吧,来人,上茶。”玉柱不可能和李煦有任何私交,只因他的靠山和玉柱是死对头。
李煦坐下后,就把前状元戴有祺家里藏有《滇黔纪闻》的事儿,完整的说了一遍。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戴有祺纳了个十六岁的妾室。这個妾室和戴有祺的堂侄有奸情,被发现了。
戴有祺就狠狠的把堂侄打了一顿,然后把出墙的妾室给卖了。
可问题是,戴有祺的堂侄,怀恨在心,就找了个借口,想陷害戴有祺。
可能是江苏巡抚张伯行,和戴有祺有私交吧。
张伯行不仅没有抓戴有祺,反而把那个告发的堂侄,打了一顿板子。
玉柱听了之后,不由微微一笑,他的字不好,从不写书,也不藏书。
另外,玉柱没有诗词方面的捷才,也从不写诗吟词。
玉柱出身于满洲,又是皇帝母族的晚辈。他深获老皇帝的信任,只需要擅治兵,善赚钱,就可以稳立于不败之地。
作为官场的老油条,玉柱一看就明白,戴有祺的案子,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李煦真正想打击的目标,其实是江苏巡抚张伯行。
老皇帝是既信不过张伯行,又担心江南士林。他派玉柱下江南,就是想搂草打兔子,狠狠的整治一番猖狂的江南士林。
李煦过来和玉柱说啥,其实并不重要,关键是,李煦来和玉柱见了面,这也就足够了。
至于,整个事件怎么处置,既然玉柱来了江南,就没李煦什么事儿了。
江南三织造衙门,李煦独自管了两个,可见康熙对他的信任。
玉柱本兼各职之中的内务府总管,恰好是李煦的顶头上司。
但是,康熙还活着,玉柱也没兴趣询问李煦,织造衙门的情况如何?
等李煦走了后,周荃进来了。
“东翁,江南的山水不错,何不换装一游?”周荃的提议,正中玉柱的下怀。
江南文坛的这么点破事,其实就是茶壶里的风暴,根本闹不出浪花来。
康熙派玉柱来江南,就是为了收拾心怀前明的那些读书人。
说白了,玉柱来江南,就是做恶人的。
玉柱是堂堂步军统领,掌握兵权的重臣,他若是在江南士林获得了极高的赞誉,就该掉脑袋了。
一直以来,玉柱的策略都是,图兵权,而轻虚名。
所以,摆在玉柱面前的问题,究竟要收拾哪些江南名士呢?
除了戴有祺已经确定要倒霉之外,怎么折腾其余的江南名士,就全看玉柱的心情了。
周荃心里门儿清,玉柱此来江宁展开瓜蔓抄,显然是必须的。
但是呢,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玉柱还需要找到自污的突破口。
有了钱映岚的先例,玉柱看上了哪家女子,直接去抢来了,康熙知道后,肯定会更高兴。
孤臣,纯臣,要什么好名声?
王莽才需要邀名!
历史上的隆科多,也是名声其臭无比。别的且不提了,单单是强抢岳父之妾,就这一件事儿,在史书上就已经是遗臭万年了。
但是,没有隆科多手头掌握的三万多兵马,老四就不可能当皇帝。
周荃明着建议玉柱微服私访,实际上,是在提醒玉柱。
东翁,反正都是要被迫干坏事的,不如抢几个看得顺眼,甚合心意的女子回来吧。
抢人,也是大有学问的。
当街强抢民女,一旦被弹劾上去,就算是康熙默许过的,也不会轻饶了玉柱。
要干坏事,必须顺着康熙的意思,直接从江南的士林之中下手了。
一连五天,玉柱带着晴雯故地重游,几乎逛遍了江宁的大街和小巷,摆出了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周荃则带着人,四处打听本地大户之家里,出了名的美人儿。
等玉柱陪着晴雯玩了个尽兴之后,周荃那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东翁,江南的士林之中,一直流传着八美的说法。但是,据荃私下里的察访,真正艳绝江南的,其实是……”周荃详细的禀报了探查的情况。
玉柱点点头,说:“竹生啊,明天派人拿了我的帖子,请戴有祺过来一叙。”
戴有祺已经在康熙那里挂了号,无论如何都是跑不掉的。
不过,戴有祺确实还有利用价值,玉柱丝毫也不介意,狠狠的榨取一番。
巡按江南的钦差大臣,亲自下帖子来请,戴有祺已经意识到了不妙。
若是,家中只有他自己的话,也是敢逃的。
可问题是,戴家全族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几万亩良田,怎么逃?
根本就不敢逃!
不逃,死自己!
逃了,自己跑不掉,还要祸及全族。
五天后,戴有祺就从金山卫赶到了江宁,前来拜见玉柱。
金山卫,也就是现在的上海金山区。但是,此时的金山卫隶属于苏州府。
戴有祺到将军府门前递上名帖不久,里头就传出话来,“钦差大人有请戴大人。”
玉柱没有故意晾着戴有祺,而是在内书房里,接见了他,周荃也在座。
“臣戴有祺,恭请圣安!”
“圣躬安!”
行礼如仪后,玉柱很客气的让了座,又上了茶。
等戴有祺饮过一口茶后,玉柱这才笑眯眯的说:“想必,珑公您,已经把书房里和家里都收拾干净了吧?”
戴有祺,字珑严,玉柱唤他珑公,这已经很客套了。
听了玉柱的话后,戴有祺猛的一楞,接着,面如土色。
大家都是明白人。
自从被堂侄告发了之后,戴有祺就把家里的违禁文字,全都销毁了。
玉柱当然知道抄家已经无效了,所以,很客气的下帖子,把戴有祺请了来。
毕竟,戴有祺是康熙三十年的状元郎。而这一年,玉柱仅一岁而已。
按旗人的落地算一岁的算法,玉柱也只两岁尔。
见戴有祺已经慌了,玉柱慢条斯理的说:“不瞒珑公您说,我到了江宁,您和您的全家,就已经算是死人了!”
戴有祺读了一肚子的书,他马上就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钦案无疑。
只要是钦案,哪怕戴有祺的家里,没有一张违禁的纸片,也是难逃株连的。
“现在呢,摆在珑公您面前的,就两条路。其一好生配合本钦差,你的家人必无恙,你也有很大的机会继续活下去。其二,夷五族,妻妾女全部没入官府。”
康熙登位以来,只有三藩等逆,才被夷平了五族。
夷五族,就意味着,事涉大逆,罪大恶极,不容赦也。
玉柱把话已经说清楚了,何去何从,任凭戴有祺自决。
戴有祺在玉柱不动声色的逐步收网之下,终究坐不住了,“噗嗵。”伏地请罪。
嗯,知道怕,就对了!
但是,既然早就知道了清廷的心狠手毒,又何必嘴巴犯贱,硬要用“弘光”、“隆武”和“永历”等年号呢?
这些江南的读书人呐,嘴巴个个都硬,骨头却大多是软的。
既然戴有祺服了软,玉柱也就懒得继续敷衍他了,径直起身走了,留下了周荃安排各种后续事务。
周荃轻摇折扇,笑着问戴有祺:“戴公,在下听说您老,在江宁有别苑数座?”
“是的。”戴有祺不知道周荃这是何意,但是他名下产业,根本瞒不住人,也只得乖乖的认了。
“戴公啊,您家夫人在江南一带,素有才名,她好象已经有五年没请客会诗了吧?”周荃才不急呢,慢慢的引戴有祺入套。
戴有祺能够考中状元,肯定不是真正的傻瓜。
他听出了周荃的暗示之后,不由暗暗叫苦不迭,好歹毒的手段呐,竟是要以戴家为诱饵,将江南的名门来个一网打尽?
“不瞒戴公您说,主要是我家东翁,想见识几位真正的名门淑女和贵妇,这才给了您立功自救的机会,还望戴公您,切莫自误,反而害了全族的性命。”
鱼已进网,周荃丝毫也不介意,戴有祺可能的透风出去。
既然,玉柱是代天巡按,戴有祺圈子里的那些人,逃得了初一,还躲得过十五么?
按照周荃从玉柱那里学来的一句妙语,狼要吃小羊,何愁无借口?
人都是自私的,和戴家的全族几百口性命以及偌大的家业相比,就算是把圈里的江南名士都出卖了,又有何妨?
而且,戴有祺心里比谁都清楚,就算是他骨头硬,不肯配合,也与事无补。
圈子里,有好多软骨头的家伙啊!
死道友,还是死贫道,不问自明!
(ps:加班中,下一更估计要很晚了,或是明天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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