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樊宴突然大笑起来,笑够之后一双阴郁的眼睛看向段鸢身旁的杨兴。
“这你就得问问身旁的杨统领那亲爱的三弟了。”
段鸢的心咯噔一下,侧首看身边的杨兴,他那张饱经北疆风霜洗礼粗糙的脸上此时是死一般的沉寂。
感觉到段鸢看自己,杨兴如同被抽走灵魂一般机械地看段鸢,段鸢竟从这位铁汉的眼中看到了泪。
“段丫头……是我、对不起你!”
段鸢的心也跟着死寂,难道是杨兴他们暴露了此次行动?可是为什么,他们明明已经守了北疆那么多年,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叛国?
“为什么?”就连段鸢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那种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感觉刻骨铭心,压得段鸢几乎喘不上气。
樊宴还在笑,走到桌边一脚将还在昏迷的守仓人踹下凳子,自己坐了上去。
“没关系,我给你们时间,我还是很仁慈的。”
“段丫头……”杨兴的声音已经哽咽,他绝望地闭上眼睛,没让眼中的泪落下,“我原以为我跟着来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的。”
或许是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段鸢的心慢慢沉寂。
“事已至此,统领还是说清楚些,让我死得明白。”她已经懒得去猜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故事。
“是秀才。”杨兴深吸口气,“他一直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这段时间朝廷迟迟没有将粮草批复下来,他便已经猜透朝廷的目的。
“他说粮草在太后的掌控之下,太后掌控了大燕的粮草以及盐业,相当于把大半个国库都掌握在自己手上,但太后虽然有钱,却唯独少了一样,那就是兵。
“因此太后此时扣着粮草,定是想逼着将军府为自己所用,段大将军刚正不阿定是不肯妥协,所以我们要逼将军府一把。”
说到这段鸢已经懂了,“所以这逼迫的手段就是要让我和二哥死在北疆,我们一死朝廷便会再派其他人来接管北疆,我阿爹为了给我们报仇,定会妥协于太后成了支援北疆最好的人选,这样北疆的粮草、军马便都有了。”
“秀才说北疆如今的困局不过是因为朝廷的博弈,我们北疆何其无辜,牺牲两个人便能解救北疆于水火,这笔买卖划算。”
“用两个人换北疆,确实划算。”段鸢笑,笑容苦涩。
如今她能怪谁呢,将军府为了不沦为太后的走狗瞒了北疆朝廷不发粮的原因,而杨兴他们为了北疆,牺牲掉他们兄妹俩,或许是天道轮回吧。
“不,段丫头我不想这样,我并不同意秀才的做法,所以这次行动我跟着来了。我以为秀才会念在我们兄弟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不会向鹰军暴露此次行动,陷我于危险的境地,没想到、没想到……”
杨兴几乎都要站不稳,遭受兄弟的背叛他此时的难受一点也不比段鸢少。
“你那兄弟可比你理智,而且他还没忘了你这个大哥,今天跟我们通风报信的时候,可是特意谈了条件,让我留你一命呢。”樊宴很享受看敌人崩溃的表情。
“但是你不会留的不是吗?”段鸢冷冷地反问。
樊宴微微一笑,“当然,我总不能不明白放虎归山的道理。”
他要攻破北疆,怎么会放杨兴这员大将回去。
事到如今段鸢他们已经没有退路,杨兴即使心痛也强压着收拾好了心情,脸上出现坚决的表情。
“段丫头,此事是我们兄弟对不起你们,我会尽力保全你!”
“保全?你们现在就是刀俎上的鱼肉,你拿什么保全别人?”樊宴嘲讽道,然后目光在段鸢身上流连,“不过她嘛,我倒是考虑留下,一个能上战场打仗的女子倒是稀罕,收起来当个玩物应当不错。”
段鸢握紧手中的火折子,她就算是死也不会成为别人的玩物。
“段丫头莫怕。”
杨兴轻声地安慰段鸢,拿出手上的火折子,段鸢侧首看到他脸上视死如归的表情突然就理解了他的意图。
段鸢大惊,“统领,你……”
杨兴摇摇头打断段鸢的话,“后退,段丫头,后退。”
段鸢抿唇,这样也好,要死大家一起死!
几人跟着杨兴的脚步缓缓后退,樊宴有点看不懂他们的意思,看到杨兴手上拿的火折子轻蔑一笑,难道他们是想将自己和这些粮草一起烧死在这不成?
他的人就在外面,只要起一点火都能及时熄灭,根本不给烧掉整个粮仓的机会。
“都进来。”樊宴吩咐门口的人,做好随时灭火的准备,樊宴也一步步朝着杨兴他们跟近。
他根本就不怕杨兴他们逃走,因为粮仓的门只有一个,杨兴他们后退的尽头只有冰冷的墙壁。
“事到如今还不放弃挣扎吗?”樊宴一边逼近一边嘲讽,很快就将杨兴他们逼到接近墙角的位置。
杨兴突然抓起一袋面粉朝着樊宴扔去,樊宴冷哼一声随手一挥一股内力就将面粉袋炸开,雪白的面粉在四处飞散。
杨兴仍不停手,用内力一袋接着一袋将面粉朝着樊宴的方向打飞,面粉袋接连不断地炸开,整个屋内白茫茫一片几乎看不到人影。
“哼,是想用面粉阻碍视线趁机逃跑吗?别做梦了,屋外围满了我的人马,你们就算能出这扇门,也插翅难逃!”
樊宴一边打碎杨兴扔来的面粉袋,一边冷笑。
终于杨兴停了手,举起了火折子。
段鸢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她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突然她被人压到墙上,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将她于外面的粉尘隔离,耳边也传来马势他们的喊声。
“保护好夫人!”
接着一具又一具身体压在她的身上,将她护在小小的墙角。
“不要!你们在干什么!”段鸢瞬间懂了他们的意图,泪水涌上眼眶簌簌落下,她想挣扎,可是几人组成的人墙形成最坚固的壁垒,将她压在墙角动弹不得。
没有人听段鸢的话,所有火折子的盖子都被打开,微弱的几点火星在接触空气之后缓慢升腾成火苗。
接着“轰”地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在这寒风呼啸的夜晚传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