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洲神色威严,目光冰冷,看得王萱萱一阵哆嗦。
“你本罪臣之女,被打入贱籍成为官妓,朝廷将你和其他人一同发往边境服役,而你未得令私自回京,该当何罪?”
慕容洲说完之后不经意地看了段鸢一眼,眸色有些古怪。
苏沐和王萱萱一事他早就知晓,便让人查了王萱萱的底细,但是段鸢一直在苏家中,事先并不知道王萱萱的存在,又是怎么知道王萱萱贱籍女子的身份?
王萱萱面如土色,她费尽心思攀上苏沐这条大腿,就是想着让苏沐帮她摆脱贱籍。
加上苏沐对她还不错,她找人打听了苏沐家中的情况,发现他的妻子段鸢是个没脑子的,对付起来应该容易,她便做起了当副使夫人的美梦。
原以为这趟跟苏沐回京,能得到想要的一切,没想到最后竟陷入这样的境地。
“将军,将军救我!”
王萱萱大喊着扑上去扯苏沐的衣摆,惊恐地向他求助,像她们这样的人私自回京可是死罪,现在只有苏沐能救她了!
苏沐也目光闪烁,最后在王萱萱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缓缓撇开了王萱萱的手。
他对王萱萱有情没错,王萱萱也是他带回来的,以他现在的身份给王萱萱改个籍是很容易的事,他原想带着王萱萱回来安顿下来之后立马给她改籍。
这件事原本可以悄无声息地进行,户部那边也会卖他一个面子,没想到先碰到了慕容洲。
他不能承认是他主动带王萱萱回来,否则他也有连带之罪,那便只能先放弃王萱萱。
王萱萱的泪水凝在眼里,直到这一刻她才看清苏沐是怎样一个人。
“将军?”她小小地唤了一声,还带着最后的希冀。
苏沐心一颤,缓缓闭上了眼睛,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离,无力道:“来人,将王氏送去户部让户部发落!”
王萱萱面如死灰瘫倒在地,苏沐的两个随从如获大赦将瘫软的王萱萱架走送去户部。
段鸢看着渐行渐远再没有半分哭闹的王萱萱,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
在今天之前她觉得苏沐以前对她还是有情的,但是现在看透了,苏沐在乎的只有自己。
或许以前对她种种的好,也只是为了利用她往上爬罢了。
“王爷,臣也是受王氏蒙蔽,臣如此处置王氏,王爷可同意?”苏沐沉声对慕容洲道。
“嗯。”慕容洲淡然点头,喝了口茶,没人看到茶杯后那双琥珀色的双眼尽是嘲讽。
“既然如此,苏副使赶紧带着家人收拾东西离开我的院子,朝廷给苏副使的赏赐我都记录在册,等苏副使找到新住所,我会让人清点将东西送过去。”
段鸢下了逐客令,她已经无心再跟这样一个人纠缠,越早结束越好。
苏沐满脸灰败,带着家人走之前还不忘朝着慕容洲行礼。
苏家的人乌泱泱地退去,厅内就只剩下段鸢和慕容洲两人,段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来她上次见到慕容洲,已经是三年前了。
那时候她执意要嫁苏沐,家里人对她无计可施,那是她最后一次去学堂上课。
不小心在堂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黄昏,其他人早就走了,反倒是慕容洲这个先生还在。
她起身出学堂就看到慕容洲在学堂前的长廊下,逆着光背对着她,那天的晚霞很艳丽,将他的背影笼罩在一层昏黄的光中。
段鸢突然觉得他坐在轮椅上的背影有些落寞,便小声地叫了他一声“小先生”。
他没有回头,但是段鸢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说:“你小时候在宫宴上说若家国有难,你一介女子亦可持枪守天下,先帝听了很高兴,便赐了你‘长平郡主’的头衔,寓意天下长平,无需你这个女子上阵杀敌。
“如今你为了一个男子忤逆家人放弃当初的雄心壮志,值得吗?”
那大概是段鸢在上课之外,听慕容洲对她说过最长的一段话。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有些忘了,大抵意思是,她已经不想守天下了,只想守着一人。
慕容洲当时的回答她倒是记得清楚,他说“那便祝你得偿所愿”。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的自己蠢得可以,当时慕容洲已经给她指点,而她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通透如慕容洲,在心里应当是嘲笑她的吧?
她当时还信誓旦旦说了不会后悔,如今落了这样的局面,倒是让慕容洲看了笑话。
恍惚间段鸢听到了慕容洲的声音,他问:“悔吗?”
段鸢从回忆中抽离这才发现慕容洲在看着她,苦笑了下,慕容洲这是要嘲笑她了吗?
她低头想了想,又重新抬头看慕容洲,乌黑的眸中有光亮在涌动,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悔。”
“爱了便是爱了,不过是看走了眼走了一段弯路,与其想悔不悔,倒不如往前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完这段话之后,段鸢好像看到了慕容洲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一定睛,他又是那副平淡的样子。
“今日多谢小先生为我做公证!”段鸢起身朝着慕容洲行了一个郑重得不能再郑重的礼。
“恰巧罢了。”
段鸢不太相信是凑巧,但慕容洲好像真不是那么无聊跑到别人家里凑热闹的人,说不定是真的如他说的那样,路过顺便看一眼边境回来的新贵。
毕竟他可是皇叔,也有安抚臣子的责任。
索性她就不纠结了,扬起笑脸朝着慕容洲道:“快到晚膳时间了,小先生要不要留下来吃饭?别的不说,我这几年倒是学会了下厨。
“小先生吃宫中那些佳肴应当是吃腻了,吃我做的菜说不定别有一番风味。”
慕容洲看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有些动容,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的笑靥如花。
但这丫头显然没想到另一方面,他今日做了公证,若是留下来用膳,被有心的人传出去就会被人猜测他们有私情,事情会麻烦很多。
他浅笑着摇了摇头,“下次吧,我此行就是为了吃城西的点子才恰巧路过。”
他的笑容很浅很淡,连着那张苍白的脸都跟着变得鲜活,就像三月的春风,让人觉得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