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姬走后,锤子在门外朝陈政挤挤眼,陈政心领神会,独自走了出来。
听完锤子的一番复述,把陈政给气得!这座宅院的房契上写的可是吕不韦的名字,完全属于小吕的婚前个人财产,她赵姬还真把自己当成女主人了!若不是看在嬴政的面子上,就把这位始皇之母赶回楚国香榭丽舍去了。
不管她,继续喝。
陈政和异人边喝边聊,不一会儿就成了掏心窝子的哥们儿。
异人对这位天上掉下来的吕哥哥是感激涕零,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说话间,便谈到了自己的心酸往事。
异人哭得稀里哗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自己母亲是如何被安国君嬴柱冷落,自己从小被哥哥们欺负,父亲是如何的沾花惹草、见一个爱一个,亲兄弟们是如何在父亲面前争宠,自己被送到邯郸后如何被歧视,听得陈政和韩非、李牧也心酸起来。看来,这个异人公子平生还是第一次这么一吐为快,这么痛痛快快哭一回。
陈政心想,就让异人一次哭个痛快吧!年轻的时候体会体会痛苦的滋味,把这种滋味铭刻在心里,才能激发成功的渴望,才会珍惜日后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啊!
同样作为一国公子的韩非,心里也是无尽感慨,没想到人人畏惧的秦国,还有眼前这般落魄可怜的王孙公子。虽然自己没有当过人质,但对这种身在异乡的无助也是感同身受。
人在喝酒的时候不能想伤心事儿,更不能说伤心事儿,不然准要醉得一塌糊涂。
酒水拌着泪水,把异人喝得是人事不省,只好把他扶到客房休息。
看守异人的大兵们这时已经在赵姬府外会师了,平原君有令,轮流盯着嬴异人,只要不出邯郸城,人家爱咋咋地、一切随意。
太阳又一次当空照,赵姬还在睡懒觉。其实这位大姐早就醒了,就是心里憋着气,让昨晚那个要饭的住在这里,真是晦气!
陈政领着异人前脚刚出门儿,赵姬就张开翅膀飞了出来,吩咐府上众人把异人睡觉的房间来了个大扫除,用过的东西都扔了换新的,门窗连开三天,为啥?据说是为了散味儿。
在邯郸城的繁华商业街上,陈政、韩非和李牧领着嬴异人,一通疯狂采购,对异人进行了从头到脚的全面立体化包装。
只见异人换上了一身华丽的盛装,头上戴着玉簪,腰间的玉带钩上悬挂着一串“叮当”作响的玉环,就连鞋子上也镶嵌着闪闪发光的珍珠,整个人都是容光焕发,脱胎换骨了似的。
嬴异人拿起铜镜一照,哎呦我去!谁这么帅!发哥还是华仔?翻拍《上海滩》找我呦!
再回到赵姬府上时,那位伊丽莎白·赵愣是没有认出异人,隔着窗户打量了一番,还以为陈政又领来一个哪国的公子。
其实也难怪,前一天只是注意异人的穿着了,至于长相,压根儿不在关注范围内。
事实再次证明,在奉行现实主义的女子面前,颜值可以忽略不计,只要有房子、车子、票子,您的年龄和长相都可以随意一点!
你随意一点点,就让你牵手。再勇敢一点点,我就跟你走。你钱多一点点,我就会点头。你再坏一点点,我都不闪躲。不过三个字,别犹豫这么久,只要你说出口,你就能拥有我。
哪三个字呢?没准儿就是:三个八。如果再加三个字:等你呦!
赵姬也是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眼看又来了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公子,岂能错失良机!
只见这位赵大姐站在厨房里挥舞着双手,一副指挥家的派头,跟随着她的吼叫和咆哮,锅碗瓢勺的碰撞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的功夫,高粱熟了,菜也出锅了。
赵姬端着菜就要亲自出马露个脸儿,锤子忙跑了过去,咋能让赵总替我们干活儿呢!
闪开!我要跟里面的帅哥儿眉飞色舞一下子。爱的是非对错已太多,趁着眉飞色舞的场合,混合我的冲动我的寂寞不计较后果!
“咦?咋同样是一个人,昨日和今日的差别这么大呢?”锤子惊异地问了一句。
赵姬一愣:“你这话啥意思?”
“昨晚在里面喝酒的战国四大天王,也就是吕天王、韩天王、李天王和嬴天王,今日也没发生啥变化呀!咋女主人你这么激动呢?”
“嗯?昨晚那个秦国小乞丐不是走了吗?”
“嗨!他就在里面坐着呢!为了他,主人可是花了好几个金饼子,这位秦国公子直接从丐帮的污衣派跳槽到净衣派了。”
赵姬反应了半天才如梦初醒,把盘子扔给锤子道:“又让老娘瞎耽误功夫!去,把那个姓吕的给我叫过来,我要当面问个明白。”
陈政还以为赵姬回心转意了呢!嘱咐韩非和李牧陪好异人,自己颠颠跑到了赵姬屋里。一进门就问了一句:“这回你满意了吧?”
“我为啥要满意?你答应我的王子呢?”
“妹子,你昨晚不就见着了嘛!你看那个秦国公子穿得寒酸,还要赶人家走。现在好了吧,一身名牌儿,都是不打折的最新款。”
“穿得好顶个屁用!我要的是有身份、有地位、能呼风唤雨的贵公子,不是他这种样子货。”
陈政一听:“我给你找来的这位不就是贵公子嘛!秦国王孙嬴异人,当今秦王嬴稷的亲孙子,秦国太子嬴柱的亲儿子,还不算高贵?你若是想找能呼风唤雨的,我劝你还是算了吧,那些人都是装神弄鬼的神棍,忽悠人的,除了那个孔明。”
赵姬把眼一瞪:“姓吕的,你把这个叫什么异人的领来,就是想让我守活寡。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就是秦国扔到邯郸当人质的小可怜,我要是嫁给他,没准儿我和你的孩子跟他一起被赵王杀了!你也太歹毒了吧?!”
“哎呦我的祖宗!你说话小声着点儿,这要是被别人听见可了不得!妹子,你放心,他不但死不了,而且将来还会当秦王,你若是听哥的话,将来你就是秦国的王后,你的孩子就是小秦王,你的愿望不就是这个嘛!”
“呸呸呸!就他?还当秦王?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身上穿的戴的还得靠别人施舍,若是哪天阴天下雨的赶上赵王心情不好,这个小乞丐的命就交代了。你让我跟他?你不为我着想,难道也不为你的孩子想想?你就忍心看着你的孩子过着担惊受怕、缺吃少穿的日子?”
陈政见赵姬越说越激动,急忙开门往外张望了一下,看外面无人,这才稍微平静了下来。
“我说妹妹啊,哥跟你说句实话吧,我为了你们俩已经是心力憔悴了。让你住在这里,就是为了等这个异人的到来,没想到,我千辛万苦把你的王子领到面前,你却不领情。为了让这个嬴异人当上秦王,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有多少幺蛾子等着我呢。为了你们俩的未来,我连性命都抛到一边,准备去秦国搞公关了,你说我容易吗?”
你说我容易吗?上辈子欠你的。我都快累死了,还要硬挺着!过去的时光已一去不回,战国的日子简直太可悲,总有那么多事情让我顶罪,门里门外我一个人背!你说我容易吗?还不依不饶啊,还嫌不够吗?真够可以的!要不就别来,来了就不能回,唉!说多了都是眼泪。
“哥,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可是你放着容易的不找,为啥非要整个不可能的任务呢?你就喜欢挑战不可能吗?妹妹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是身份高贵的男人,不管成没成亲,不管有多难看,比我大20岁以内都可以考虑。我现在都已经是有身孕的人了,要求已经够低了,哥,你就别在这个小乞丐身上浪费我的青春、摧残你亲骨肉的童年了。”
陈政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妹妹,现在这位异人公子正处在最黑暗、最痛苦、最低谷的时候,你这时候跟了他,将来他是不会忘记你的。对一个男人来说,不在于他成功时周围有多少女人,要看他最落魄潦倒的时候,有谁还能一如既往地陪伴在他身边。那种同甘共苦、不离不弃的感情,对一个男人来说才是最珍贵的。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日落西山你不陪,东山再起你是谁?同甘共苦你不在,荣华富贵你不配!懂不懂?”
哪知赵姬仍是不为所动:“哥,你讲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妹妹我的青春只有一次,我不能把我极其有限的时光绑在一个无法预期的人身上。我不是不想绑,是我绑不起呀!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听说过哪个王孙公子从劳斯莱斯一路变成自行车的,还没听说过小鸭子变身白天鹅的。那些贵公子与生俱来的荣光,作为一个普通人,就算有多少不堪的隐忍和坚持也是得不来的呀!就算是摸爬滚打逆袭成功了,那也是大半辈子扔到了沟渠里,变成天鹅也是只快死的天鹅。如果我选择一个从零开始的男人,我要跟着他吃多少苦,也许一辈子也只能活在渺茫的希望里。是!我想找一个现成的贵公子,不管他对我好不好,不管我是哭还是笑,起码我在别人眼里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别人都要敬我怕我,我不用再面对冷落和委屈,这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你明白吗哥?!”
此刻,陈政无言以对,沉默了。
“我说这话你可能看不起我,但我不在乎,因为即使你一个人看不起我,我在乎的是外面千千万万的人是不是看得起我。妹妹我活这一次,只想风风光光的潇洒走一回,我拿青春赌明天,就算我赌输了,即使我内心不幸福,起码我得到了别人得不到的权势和地位。我在一个人那里失去的尊严,要在千千万万人那里夺回来!”
面对赵姬的婚姻观,陈政失望地低下了头。这些女孩子啊!你们为什么不活在自己的内心里,而要活在别人的眼睛里呢?你们把别人的羡慕当成自己的快乐,可是人家羡慕的只是你浮华的外表,那种羡慕的目光又能维持多久呢?你们把自己的幸福依附在现实身上,可你们忘了,现实是残酷的冷血动物。你们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艳羡之中,可你们忘了,艳羡的背后是无情的冷漠。当你有一天坠落深渊时,你就会明白,权势带来的快乐,来得凶猛,去得彻底。
不在一个世界里的人,说得再多也是废话!可嬴异人和赵姬的事情就摆在面前,总要当好这个月下老人吧!陈政正在想着怎么打通赵姬的愚蠢二脉,门外传来老仆人催促的声音,看来韩非和李牧都等急了。
打发走老仆人,陈政不得已向赵姬下了最后通牒:“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还你一个奇迹!等我从秦国回来,异人就会成为未来的秦王。”
看着陈政坚定的眼神,赵姬也是无语了。这个做生意的吕不韦不知要搞什么名堂,秦国的水那么深,也是你能随便趟的?!嬴异人这么一个濒临倒闭的小超市,你吕不韦一个来回就能把他变成上市公司?!既然你喜欢撞南墙,那就去撞个灰头土脸吧,反正我也没啥损失。如果失败了,就让这个异人在我面前永远消失!
协议达成了,陈政和赵姬心里都是一阵轻松。在陈政看来,这门亲事总算走上轨道了。而在赵姬看来,哈哈,拜拜吧小乞丐。
陈政独自回到客厅,思绪还没转换过来,不知怎的,由赵姬又突然想起了那位如姑娘,也许是因为这两个女人的反差比较大吧!
此时此刻,也不知如姑娘回到魏国王宫了没有?想到这儿,陈政心里涌起了一阵负罪感。唉!钱债易还,情债难了啊!秦国早点儿发兵吧,赵国早日向魏国求援,如姑娘也好挣脱历史的宿命。
异人见陈政去了很久才回来,便问起了缘由,没等陈政回答,李牧在一旁打起趣来:“吕大哥,何不让你那位表妹出来与异人公子见上一见?”
韩非也随声附和着:“是,是啊!吕,吕大,大哥去,去韩国之,之前,就,就在打,打听异人公,公子的下,下落,若,若是与大,大哥亲上加,加亲,岂不美,美哉?”
陈政摆了摆手:“你们俩先别闹。”
异人可是吃了一惊:“吕大哥早就在邯郸寻找我了?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好吧,我就挑明了跟你说吧,我不是前一阵子去了趟咸阳嘛,听闻你一个人独处异乡,在邯郸做质子,而你的那些哥哥弟弟们却在咸阳悠哉悠哉,我的心里很是替你感到不平啊!况且,秦赵两国刚刚经历了长平之战,你的性命都朝不保夕了,赵国又怎会善待于你。既然我跟秦赵两家都能说上话,于是便打听着你的消息,想着帮你一把。”
哪知异人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哥哥的大恩恐怕来世再报答了。”
“嗯?何出此言呢?”
“方才听韩公子和李大哥说,韩赵两国不打算履行割地协议了,我那爷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不日就会派兵攻打赵国。到那时,恐怕我还没有回到秦国,就要死在这里了。哥哥所说的五子棋,也没得下了!”
“嗨!我当啥事儿呢,原来就是这个!”陈政拿起了酒樽:“来来来,为了我的秦国之行,为了异人兄弟的大好前程,干!”
陈政此话一出,李牧才知道眼前这位吕大哥要去秦国的事,急忙提醒道:“大哥,秦国的范丞相要问罪于你,而且楼缓和赵郝此时就在秦国,他们必欲杀了大哥而后快,为何要冒此风险?有什么事的话,让小弟代劳便是。”
李牧话音刚落,锤子慌慌张跑了进来:“主人,打外面来了一个醉汉,进门就往里闯,谁也拦不住他。”
客厅外传来一阵狮子吼:“谁说我是醉汉?赵丹和赵胜这叔侄俩都被我廉颇喝跑了,我还没喝尽兴呐!不然怎会来这鬼地方讨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