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姬难得出来见这样的场面,自然是不想离开。陈政把她拉到一边劝告一番:“妹妹,你还是早些回去静养吧,哥哥保证,三日内就找到你的那个西北汉子,领到你的面前。”
“真的?”
“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就是骗过我,难道忘了?好吧,事已至此,从长计议,那我回去一边儿化妆、一边儿等着,若再骗我,我就去找吕老爷子评理去!”
熊猫宝宝和锤子驾着马车,带走了赵姬,直奔平原君府而去。
陈政和李牧、如公子在南门等了半个时辰,远远看见平原君那辆高大威猛的马车开了过来。
这战国的车辆不以牌照号码论英雄,就以高大豪华比身份。就赵胜这辆马车,即使你再有钱也不能拥有,因为你身份不够格儿。
就算吕不韦在战国很嚣张,也只能坐个普桑,百万以上的座驾也轮不上坐。
赵胜和魏无忌、韩非下了马车,向陈政他们三个人连连招手示意,这可吓坏了守门的兵士,一个个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起。
陈政见到此番情景,连生气的劲儿也没了,谁让咱没有地位、没有权势呢!人家赵姬想找个有地位、有权势的也没啥错,那是人家的自由。在战国这个重农抑商的时代,再有钱的人也是个末流之辈。
赵胜趾高气扬走在最前面,高声呵斥道:“有喘气儿的没有?把你们这儿管事儿的叫过来。”
只见一个守门官慌慌张张跑过来,匍匐在赵胜身前:“平原君有何吩咐?”
“听说你们这个城门楼子架子不小,吕公子也不能上,有没有这个事儿?”
“有。哦不,没有。”
“有还是没有?”赵胜的眼睛瞪得溜圆。
“有”。守门官颤巍巍回应一声,头上滴下汗来。
“连我都要对吕公子敬重三分,你竟敢阻拦!来人!拖下去,大刑伺候!”
陈政心软下来,在一旁拉了拉赵胜的衣袖:“平原君,这个可以有。看守城门乃是兵士们的职责所在,岂能让不明身份的人随便登上城楼,邯郸城里到处都是各国的奸细,可是容不得半点马虎啊!依我看,他们不但不该惩罚,反而应该奖赏才是,如此才能显示平原君的气度啊!”
那个守门官感激地看了陈政一眼,忙不迭地点头道:“怪小的们不认得吕公子,下次不敢了!”
赵胜一听陈政所言:“有道理!好吧,这次若不是吕公子为你求情,定要把你这厮关进大牢,剥你三层皮再说!还不在前面引路?”
好吧!不罚就算赏了。守门官领着众人拾阶而上,登上了南门的城楼。
站在城楼上往城内方向看,只见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围成了一圈儿,中间空旷的地方站着七八个各色打扮的人,十几个兵士手持长戟,正在挨个辨认他们的身份。
“怎么邯郸城里竟有这么多脸上带伤的人?”陈政忍不住问了一句。
赵胜一边指着城下那七八个人,一边看着陈政:“吕老弟可能有所不知,别说是脸上带伤之人了,就是残肢断臂的人在赵国也是随处可见,这都是连年征战造成的呀!”
“那个刀疤脸会不会在这七八个人当中呢?”陈政说完,看了看如公子的反应。
只见如公子正聚精会神地逐个辨认着,看那意思,恨不得走到近前拿放大镜审视一番。
那个守门官见平原君对这几个脸上带伤的人这么关注,还不冲在前面将功补过更待何时?只见他快步走了下去,来到第一个人跟前:“说,脸上的伤哪来的?”
谁知一号嫌疑犯是个瞎子,伸出双手比划了半天,哆哆嗦嗦冒出一句河南话来:“你们这是弄啥勒?俺勒眼看不见,俺脸上的伤是在树上撞勒。”
哎呦我去!陈政隔空一听,这不是守株待兔里的那只嫦娥姐姐的小白兔嘛!
“胡说!”守门官一声断喝,拿剑架到了一号的脖子上:“再不说实话,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一号顿时跪了下来:“俺到底是犯了啥事儿,你们咋跟俺这个瞎子过不去勒?俺上有老下有小,你们就把俺放喽吧!”
守门官抬头看看城门上赵胜的眼色,赵胜扭脸见如公子面无表情,便朝下面微微摇了摇头。
二号继续!只听二号呵呵一笑:“我可是你们赵国平原君的朋友,你们竟敢把我扣押在这儿,还不快点儿把我放了。”
平原君也是一愣,仔细看了看,不认识啊!守门官见赵胜没有任何反应,心里也是明白了。
“好小子,竟敢冒充平原君的朋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来人,给我搜!”
守门官身后几个兵士三下五除二就把二号给摁倒在地,还真搜出些证件和竹简来。打开那些证件一看,不是秦国人才招聘部经理,就是赵国某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还有其他各国的将军头衔儿。再看那个竹简,上面竟然记录着邯郸城各个城门口的换防时间和兵力部署。
“哎呀?今日捞到一条大鱼。说!你他奶奶的是人贩子还是情报贩子?”守门官正要细细审问,拿此人立功领赏,那人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丸儿塞进了嘴里,瞬间口吐白沫死了。
“我去!算你这个江湖骗子够专业。”
接下来的几个嫌疑人里有农夫、有乞丐、有铁匠、有屠户,长得奇形怪状,穿得形态各异,分别号称自己脸上的伤是打仗砍的、打架打的、走路摔的、陨石砸的,反正各有各的说辞。
城上的众人一看此番情形,这可怎么办?万一那个刀疤脸乔装打扮混在里面,放跑了可就再也找不着了。
赵胜和魏无忌不约而同看着陈政,弄得陈政真是欲哭无泪。心想,你们看着我干嘛,让如公子下去挨个辨认不就得了。
这时的如公子也很是为难,从目测来看,下面的几个人都不像是自己的仇人,可是那个刀疤脸老奸巨猾的,谁知他会不会易容呢?
魏无忌忍不住问了一句:“吕大哥,那个刀疤脸额头上虽然是块旧伤,但谁敢保证他不会为了逃命,在旧伤上再砍一下迷惑咱们呢?眼下的情形,该如何分辨才好?”
陈政一听,你问我,我问谁去?咋你们啥事儿都问我呢?可是,面对城下几百个观众,也不能在这儿僵持着呀!
陈政沉思了一会儿,诶,有了!
“韩老弟,刀疤脸那日逃跑前的一声呐喊是啥来着?”
韩非低头想了想:“嗯,我,我记,记得是,是顶,顶住,都,都给我顶,顶住。”
“好吧,算我问错人了!”陈政环顾了一下身边:“那天晚上还有谁在现场?”我去!那天在场的赵姬、熊猫宝宝和锤子都回去了,也只能把韩非的记忆按照陈小二的标准话复制一下了。
“吕,吕大,大哥,问这,这个是,是啥意思?”
陈政也不接话,挥手把城下的守门官招呼了上来,一脸坏笑地指指那些人:“你,让他们挨个喊一遍,就喊顶住,都给我顶住。”
守门官顿时傻了,这是什么套路?
赵胜也是没听明白,虽然如此,还是命令道:“就按吕公子说得办。”
城下那几个倒霉催的也是蒙圈了,啥?让我们喊“顶住,都给我顶住?”你们拍电视剧选演员呐?没办法,让喊就喊吧!
几个人阴阳怪气儿,声调有高有低的喊了起来,周围观众传出阵阵哄堂大笑。
听了一遍,陈政和韩非都是没有听出刀疤脸的声音来。好吧,让他们加动作,让他们左手掐腰、右手向前高举,重新喊一遍。
在第二遍彩排中,前面几个陈小二还挺配合,挎着盒子枪让咋喊就咋喊,谁让咱当回正面角色不容易呢!
结果快要轮到最后一个人时,那人突然把一只脚插进了土里,一边儿使劲用脚铲地一边儿轻蔑地看着守门员们:“俺可杀不可辱!谁能忍俺不可忍!就因为老子当年在打你们赵国时留下个伤疤,你们便这样羞辱于俺!今日让你们看看俺铁腿水上飘的厉害!哈哈哈哈!”
随着一阵狂笑,只见这位水上飘腾空而起,在空中打了几个回旋,顺着城墙飞了起来,竟要越过城门而去。
陈政又是开了回眼,战国的人才真是不少。此人难道是裘千仞和燕子李三的祖师爷?
韩非抬头一指那人:“大,大哥小,小心!”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飞出十几支箭来,其中三四支箭击中了目标,水上飘顿时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摔落在陈政等人近前。
李牧走过去踩在此人身上:“说,你是哪个部分的?来赵国执行什么任务?”
水上飘躺在地上口吐鲜血,断断续续地冷笑了一声:“俺,俺就不,不告诉你,俺,俺是楚,楚国派来勒,气,气死你!”
李牧一乐:“就你这满嘴烧饼味儿,临死了还嫁祸楚国,顶你个西门吹雪吧!”
那人喷了口血道:“你,你咋知道俺姓西,西门勒?”话音刚落便断了气儿。
陈政扭脸看看韩非:“韩老弟,哥求你件事儿行不?”
“啥,啥事儿,哥,哥尽,尽管说。”
“哥就求你,今后千万不要拿手指着我,能记住不?”
“记,记住了,哥放,放心吧!”
看来城下截住的这些人中并没有那个刀疤脸。陈政失望地看看赵胜:“平原君,里面没有咱们要找的人,把他们都放了吧。”
此时的如公子一脸怅然,眼角处流出几滴泪来,魏无忌上前低声安慰了几句。
陈政默默地看在眼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个如公子虽是一介女流,但凭着窃符救赵的义举,也是在历史的夜空中划过一道明亮的光芒。只可惜,她当年偷得魏王的虎符后,便从此再无消息,唉!恐怕她也是凶多吉少,魏王岂能放过她!想到这里,陈政对如公子升起了一丝敬重和怜悯。
城下的人群渐渐散去,一行人缓缓走下城楼。赵胜还要陈政去他的府上下棋,可陈政已经是身心疲惫,提不起精神来了。
“咱们还是就地解散,改日再会吧!你们坐你们的大马车,我和韩非、李牧三个步行回去,走他个一万多步,占领回封面儿先!”
赵胜哈哈一笑:“我说吕老弟,看来辨认刀疤脸的事儿离了你可不行,只有你能听出来那句顶住,都给我顶住的原声儿啊!今日只是南门截住了这几个人,待我问问其它城门口是如何情形,再派人通知你,你可不能不来呀!”
陈政无奈地点了下头,心想,今天人多,改天再跟赵胜聊聊嬴异人的事儿。先回去休息休息、压压惊。
刚要招呼韩非、李牧离开南门,陈政忽然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只见人群中一个西域打扮的人留着卷曲的大胡子,头上缠着一卷一卷的大布条子,背上还背着个包袱,正一步一步向南门外走去。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梦想着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见,从此我开始孤单思念。
咦?为啥那个人的身影似曾相识呢?
赵胜和魏无忌、如公子正要登上马车,却被陈政给唤住了。
“吕老弟,你又后悔了不成?那就上车吧?”
陈政拉住赵胜悄悄问了一句:“平原君,咱这邯郸城里还有西域人出没吗?”
“哦,原来是问这个。咱邯郸城如此繁华,自然少不了来一些西域商旅,也是司空见惯的。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这西域人是不是不在盘查的范围?”
“那还用说!咱们要找的是魏国刺客,又不是什么老外。再说了,赵王有令,凡是遇见外国商旅一律享受VIP待遇,一概免检放行。”
陈政又看看魏无忌:“无忌老弟,你从魏国带来的杀手级门客在不在这儿?”
魏无忌向人群中一招手,瞬间出现两个魏国打扮的人。
“吕大哥,此时在南门就他们两个人,其他人都派到别处去了,你有啥事儿?”
陈政和魏无忌、韩非低声密议了一番,看得赵胜、李牧和如公子如坠雾中。
原来,陈政发现那个西域人的身影甚是可疑,便让那两个魏国剑客在城门外堵截,号称他们是魏王派来杀人灭口的。韩非手下的弓弩手们则安排在后面待机而动。
魏无忌和韩非又分别招呼手下人做了一番布置。陈政拉着赵胜、李牧和如公子在西域卷毛胡子的不远处悄悄跟着。
如公子疑惑不解地看着陈政:“吕大哥,你这是在干什么?”
陈政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另一只手指了指西域卷毛胡子的方向。
卷毛胡子出了南门,那两个魏国剑客猛地出现在那人面前:“小子,你以为沾上胡子我们就认不出你了吗?”
那个西域人一惊,嘴里叽里咕噜不知说些什么鸟语。
一个魏国剑客拿剑一指:“把你头上的破布条子摘了,让我们看一眼。”
西域人倒退了一步,拿眼扫视了一下身后,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哈哈!魏王派我们俩来取你的小命儿,你还能跑掉不成?”
谁知那个西域人用手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布条,嘴里不知嘀咕什么,便开始一圈一圈地解开着。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来是场误会,肯定不是那个刀疤脸了。
正在众人放松警惕之际,西域卷毛胡子突然从袖子里甩出一把短刃来,直奔前面那个剑客面门而去。与此同时,这个西域人又拔出一把匕首,瞬间来到另一个剑客近前直刺过去。
也就是在一秒钟之间,现场的形势发生如此大变。
幸亏那两个剑客也不是吃素的,一个在躲闪间伤了面颊,一个被刺破了袖子。
西域人刚才解开一半的头巾掉落在地上,额头上分明有一道明显的刀痕。
韩国特种兵们拿出藏在身上的弓弩,却又见刀疤脸和两个魏国剑客纠缠在一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如公子见到让自己三年来日思夜想、彻夜难眠的杀父仇人,愤恨的眼睛里要喷出火来,哪还顾得上什么,飞一般冲了过去。
刀疤脸回头看见如公子,眼光中透出阵阵寒意:“你个丫头,找死!”
陈政这时才反应过来,来不及多想,不由自主般跑到如公子身前大喊一声:“小心!”
一把利刃从刀疤脸手中飞出,正中陈政的腹部。
陈政“啊”的惨叫一声,倒在了如公子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