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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字卷 第五百五十九节 逼问,查疑

    “不是福王礼王?”王夫人眼皮子勐跳,那还能是谁,真的是禄王?“难道是禄王,你怎么这么湖涂?”

    禄王因为在京中颇有名声,比福王礼王更受皇帝疑忌,可能随时都派有人暗中觊觎,这也意味着暴露的风险更大,这如何不让王夫人着急?

    真要暴露了,就算是冯紫英也没有办法保住贾家了,而女儿恐怕也只有被皇家悄悄暗中处死吧?

    “禄王?”元春愣了一下,啼笑皆非,梅月溪的那个小毛孩子,自己怎么可能和他有什么瓜葛,自己连面都没见过几次,连连摇头:“母亲,那怎么可能,禄王才多大?女儿怎么会这么不知廉耻,去和那等小孩子……”

    王夫人狠狠地剜了女儿一眼,你还知羞耻?

    知羞耻怎么会进宫之后和别的男人私通,现在处子之身也破了,被人拿住马脚,只怕就是弥天大祸。

    元春也感受到了母亲这一眼的分量,脸微微发白,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千错万错也的确是自己的错,若非自己的孟浪,也没有这后来许多事情,但是自己错了么?

    元春却半点不后悔。

    若是没有自己的那疯狂一错,冯紫英会如此宠爱自己,甚至不惜承诺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接自己出宫么?

    虽然到现在元春也不知道冯紫英会怎么安排自己出宫,但是她坚信冯紫英不会负自己。

    “元春,若不是福王礼王和禄王,那会是谁?你可别告诉姨妈和你母亲,你和那上三亲军里边的武人有染啊。”薛姨妈却更担心这个。

    若是元春真的是和那镇守宫禁的武人有染,那更为麻烦。

    那些镇守宫禁的武官都是些张狂无忌却又不靠谱的,骗了女人身子,抹干吃净说不定不认了,甚至寻个机会便调离上三亲军,去京营或者边镇,脱离这是非地,只丢下女人一个人在宫中受苦受难。

    “姨妈,那怎么可能,侄女如何会去干那等羞煞人……”

    元春说不下去了,自己现在就不羞煞人了?被母亲和姨妈这等逼供,询问占了自己男人的身子是谁,……

    “那个男人是谁,你说!”王夫人恶狠狠地盯着女儿,“今日你若是不在我和你姨妈这里说个明白,那我就去请老祖宗和你父亲来问你!老祖宗都快要被你给气死了,你父亲现在还不知道,你是真想让家里都闹得纷纷扬扬,尽人皆知?”

    元春低头不语,她该怎么回答?

    见女儿这是红着眼眶低头不语,王夫人又气又急,险些就要扬手打自己女儿了。

    可这么多年都从未动过手,而且女儿大了,还是太妃,……

    想到这进宫十多年,女儿都是一心一意为着贾家,而且还牺牲了她自己一辈子,王夫人心里也是一软。

    可想到到最后女儿却如此不智,犯下这等弥天大错,甚至可能给好不容易从附逆大桉中挣扎出来的贾家带来灭顶之灾,这一回冯紫英还能救得了贾家么?

    “元春啊,你怎么会这么湖涂,宫中之事,何等谨严?你破了身子,有了男人,如何能避得开宫中耳目?”薛姨妈也是苦口婆心,“现在都这般了,你却还不肯和你母亲与姨妈说实话,一旦出事,该如何是好?”

    元春吁了一口气,抬起美眸,神清气正,“母亲,姨妈,这等事情女儿做了便做了,现在后悔也无济于事,只要宫里边,女儿自有安排,断不至于牵连到家里,……”

    “断不至于牵连到家里?”王夫人一脸怒意和不信,“元春,你是贾家人,真要出事,怎么可能不牵连到贾家?还有你的事儿,难道为娘和姨妈能不关心么?你平素素来威蕤自守谨慎安分,为何却在这等事情上如此不谨?既不是几位皇子,又不是那宫门镇守武官,那会是谁?总不会宫里凭空钻出来一个男人吧?”

    薛姨妈也是一脸疑惑。

    看样子元春又不像撒谎,可不是这些人,还能是谁?

    总不会是能飞檐走壁的江洋大盗,悄悄钻入宫中,去坏了元春的身子吧?

    但看元春这眉目间的春意,显然是很满足于这种男女之事,若真的是那等江洋大盗淫贼,元春又怎么可能如此不自爱?

    “母亲,姨妈,你们就别问了,女儿一人做事一人当,而且这事儿母亲姨妈既然知道了,多少也知道这不是最近才有的事儿,所以都这么久了,也没有人觉察,女儿自然也有安排,就不必太过担心。”

    元春知道这个话题没法再继续下去,她不可能把冯紫英供出来,那可真的就要天下大乱了。

    “母亲,姨妈,也请转告老祖宗,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莫要再逼问女儿,就算是逼死女儿,女儿也不会说,说了也无济于事,徒乱人意。”

    一无所得,王夫人和薛姨妈也是面面相觑,没想到元春会如此强硬坚韧,不肯在这个问题上松口,竟然让她们俩不知道如何是好。

    “元春,这等事情多一个人也能多替你考虑一番,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也送比你一个人独自扛着这个隐秘好啊。”薛姨妈再劝道:“府里也没有其他人知晓,知晓了你情况,她们也不知道宫中的情形,这边你倒是不必担心,可我们担心是宫里边……”

    “我说了,宫里边的事情我会安排好,何况现在我已经到了偏宫那边,平素根本就没有人来过问,也就是每个月人来走过场的点点卯而已。”元春很平静地解释道:“倒是家里边,也请母亲和姨妈多费心了,女儿想要在府里小住几日,也和宫里边报备了,……”

    送走了悻悻的母亲和一脸欲语还休的姨妈,元春坐在炕沿边儿上,以手撑几,扶额沉思。

    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问题上出状况,被家里人看出端倪来。

    外人倒是不怕,看出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宫里情况,可能还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哪有入宫这么多年还是黄花闺女的,皇帝不都是夜御三千无女不欢的么?

    但是家里人,包括老祖宗、母亲和姨妈都是知道的,几个姐妹倒是不清楚宫里情况,但是大嫂子好像知晓,不知道她看出来一些端倪没有。

    元春懒得去多想了,知晓了又如何?

    大嫂子孤身一人带着兰哥儿在府里,也不可能出去嚼舌头,老祖宗和母亲也会给她打招呼的。

    被家里人知晓了,这仿佛捅开了元春心间壁垒一道缝隙,让一直承受着压力的元春仿佛在这一刻也释放出了一些,整个人似乎都更轻松了。

    虽然这份压力还很重,也不能让家里人全部知晓,但总算是预埋了一个伏笔。

    日后若是紫英真的能如他所言把自己从宫里拯救出来,那或许就能慢慢让家里接受自己出宫的现实,或许他们还会惊慌紧张,但是总胜过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受到惊吓。

    那紫英那边需要不需要告诉他呢?

    元春有些纠结。

    她不想让紫英为这些事情分心,现在情郎成日里都是忙于朝中大事,哪里有多少精力来过问这些小事?

    她甚至都没有催着对方早些把自己弄出宫去,就是替对方着想,免得对方烦恼。

    可是若是不说的话,元春又担心家里人迟早会怀疑到冯紫英身上去。

    自己排除了最后可能的几种可能,她们迟早会想到问题可能会出在自己出宫祈福小住这些情况上去,那么紫英就会被她们纳入怀疑视线。

    母亲和姨妈还要好一些,但是元春担心的是老祖宗和大嫂子。

    老祖宗见多识广,经历事情太多,所以心思更宽泛。

    而大嫂子在外边接触更多,平时也和冯府有往来,难免能听到抱琴与冯府之间的走动频繁。

    一旦把紫英纳入怀疑视线,她们很快就能找到一些切合点,而且从鸳鸯或者金钏儿也能打听到一些动向。

    这种纠结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晚饭。

    晚饭很热闹。

    宝钗有了孕吐,所以没来,黛玉、宝琴、迎春、岫烟以及李玟李琦都来了。

    加上这边的李纨、探春、湘云、惜春,宝玉、贾环、贾兰、贾琮也在,自然是其乐融融,一派欢乐景象。

    冯紫英是最后来的。

    赶上了最后上桌添了碗快,也就自然许多。

    席间自然是没有什么异样,倒是贾母、王夫人和薛姨妈等心事重重,强颜欢笑。

    冯紫英也看出来了一些,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一直到饭后元春提出要回三爵街一游,看看昔日大观园的景象,顺便也去看看几个孩子和怀孕之后的宝钗。

    这略显突兀,但是也说得过去,迎春是她堂妹生了孩子还没见过,宝钗是她表妹,怀孕了去看望一下也很正常。

    但毕竟是太妃,如果严格按照正常程序走,还得要报备宫中,但如果无人追究,这悄悄去一趟亲戚家,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也是元春和冯紫英刻意营造出来的局面,以免不必要的猜测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