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苍天看这中原长年吃尽战乱天灾之苦,今年的冬天没有落下一场灾难,百姓们过得十分安逸。
但也仅仅只是限于能吃饱穿暖的,好些流民还是有不少冻死在了街头。
谢远按照往年的惯例,带着些粮食与门客出门接济百姓。
新来的门客从其他人口中知道这是书院不成文的规矩,自请跟着谢远出门接济百姓。
他们吃过忍饥受冻的苦,那滋味可是十分不好受的。
谢远欣然应允。
洛尘也想跟上,谢远将他留在书院。
“多让书童跟你学学下厨,我老听他们抱怨,耳根子要起茧了。”谢远拍拍洛尘的肩膀,任重而道远地开口。
感受到肩负大任的小少年身子一正,立刻作揖:“喏。”
谢远遂与霍去病等人离开。
这一出门,便连着年也是在边塞过的。
大年夜,众人烤篝火吃羊肉,霍去病想起来一件事。
从来没见过主公过生辰诶。
“主公,你生辰是几时?”霍去病咽下羊肉,出口问道。
“十一月……六日吧。怎么?”谢远挑眉。
霍去病挠了挠耳朵:“只是从未见过主公过生辰。”
“忙来忙去,年年都忘,索性不过了。”谢远笑。
“主公已过弱冠之年,家中可有给你起小字?”
霍去病才说完,想起陈郡谢氏和谢远之间有隔阂,便迅速闭起了嘴巴,带着歉意看了一眼谢远。
谢远思忖片刻:“我阿娘在世时,曾给我起过一个小字,说待到弱冠后可用。”
“叫什么?”霍去病好奇。
“图南。”
“图南?”
“嗯,图南。”
“哪个图南?”霍去病歪头不解。
“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而后乃今将图南。”
霍去病:“……”
看的书少,听不懂。
谢远见他疑惑,捡起一根树枝,在沙地上写下两个字。
霍去病这才认了出来。
这个图南啊。
“主公不曾办冠礼,可曾惋惜?”霍去病问。
谢远十三岁那年他们刚认识,因为忙着各种事情,所以没有
“粮食种坏了,浪费了种子,更让我觉得惋惜。”谢远笑。
霍去病:“……”
这什么和什么呀。
谢远笑,扭头看向南方。
长夜漫漫,南方被黑夜压成一条线,隐没在绵延的长城之后。
“不义,要变天了。”谢远看着远方景色,温声喃喃。
“这天气我觉着还算干燥,不会落雪啊。”霍去病一愣。
“……我是说,中原要变天了。”
“哦——啊???”
中原要变天了?
“如何变天?”见谢远神色不对,霍去病慢慢敛起笑容,压低声音问。
“你还记不记得,我同你说过彭城王与琅琊王暗中勾结卢氏做兵器买卖。”
“记得。那些人虽然卖给官府,却从中捞到了好大一笔百姓的银子。”提到这个,霍去病就忍不住磨牙。
这两个郡王将造好的兵器强行卖给百姓,最后说他们私藏兵器给查抄家产,可怜那些百姓到最后连房子都没得住,只能沦为流民。
“崔三郎来信,太原王氏和太子即将联姻。”
“这个我知道,阿父也给我写信了,想让我进京去参与太子和储妃的大婚来着。”
“信中还提到,陛下突然想要追求长生。”
霍去病:“??”
追求长生?
当年始皇帝也想追求长生来着,如今还不是埋在骊山里头了嘛。
陛下都一把老骨头了,光凭那些劳什子方士炼制的丹药和五石散,追求哪门子长生?
“服用过那些丹药后,陛下身子每况愈下。而据三郎调查,那方士是彭城王找人送到宫里的。陛下信任彭城王,还赏赐了他不少东西。”
谢远说得风轻云淡,霍去病却听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彭城王……
买卖兵器,给陛下送方士让他身子变成这样,抢走了崔氏的大半财宝,还有当年吞掉的兵器……
嘶,细思极恐。
“彭城王莫不成想……”霍去病悄悄递过来一个眼神。
谢远颔首:“彭城王之心,路人都知,唯有陛下因为骨肉亲情被蒙蔽。”
天武帝虽然不知道自己身子不好是彭城王搞的鬼,但是爱子心切的他,想着自己百年后无人帮助那个智障儿子,又怕自己突然嗝屁了,所以才急着找士族联姻。
于是才将亲事火急火燎地定在了二月。
如若不然,按照司马皇室那个炫富的尿性,他一定要大张旗鼓地宣扬,然后在八月给自己的好儿子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听完谢远的话,霍去病抿唇:“若中原变天,那些本朝官员该如何?”
是和前朝一样,继续做大晋的官员,还是全部被斩首,让新帝的心腹去做大官。
“九品中正之下,士族权势滔天,他就算造了反,也动不了世家一分利益。”谢远拍拍霍去病的肩膀,“不必担心霍家都督。”
霍去病颔首。
他阿父虽然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但是在朝政上,他比谁都精明。
这种事情他确实不懂担心,阿父自会有分寸的。
……
谢远觉得中原变天还有些时日,不想天武帝不给面子,这么快就蚌埠住了。
二月,太子与太原王氏女大婚后,天武帝便渐渐感受到自己力不从心了。
他观察着储妃的一举一动,发现她确实贤良,便让太子和她一起处理朝政,又让王氏家主做了太傅,入朝辅佐太子。
随后,天武帝便泡在了后宫,成天服用方士送来的长生丹和五石散,想借此缓解病情。
在他放开朝政后,大权便落到了外戚王氏的手中。
只是现在天武帝在,所以王氏家主和储妃还不敢太过造次。
三月的第一场春雨过后,天武帝彻底病倒在了床上,只有进气少出气多的份儿了。
他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召来大臣,立了几个外戚心腹做辅政大臣,又选了几个跟着自己建功立业的肱股之臣,让他们一起辅佐太子司马衷。
天武帝虽然行将就木,但也是知道外戚不能独断朝堂的,所以打算用此举来制衡外戚,在他去后太子可以不用成为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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