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京城，分外的寂静，似乎连空气都凝滞了，只有路边的野猫，偶尔如婴儿啼哭似的叫上两声，凄厉阴森。
东二街的酱鸭子铺后院里，月光铺洒进屋内，黄老头仰面躺在床上，眼睛怔怔的看着墙顶熏黑的木板，他的肋骨被踹断了，大夫说几个月都下不了床，所以他只能躺着。
门外传来几声雀儿叫的响声，黄老土缓缓起身，害怕发生响动，却不想手一抬，牵动伤口，忍不住哼了声。
睡在他身旁，本是呼噜声打的震天响的胖媳妇，却立马醒了过来，睡眼迷蒙道：“干啥去？”
黄老头拍拍媳妇的肩膀，“我去上个茅房，你睡吧。”
“大夫不让你动，你躺着我给你端尿盆。”胖媳妇打了个哈欠道，就要起身下床。
黄老头连忙给按住，“不用了，我睡不着去透透气，我这伤哪有那么重，大夫不说的严重些，怎么让咱们多掏银钱。”
“那你多披件衣裳，小心着了风，有啥你赶紧叫我。”胖媳妇忍不住连连哈欠，如此深夜，正是最困倦的时候。
“唔。”黄老头下床穿好了鞋，披了件长衫，轻手轻脚往门外走，开门之时忍不住回首深深看了眼，呼噜声又接着响起的胖媳妇儿，才关上门，缓步往铺子走去。
他这媳妇是续弦，原是家乡大旱逃荒来到了京城，之前可瘦的跟个柴火杆是的，许是饿的有怕了，嫁给他后就喜欢往嘴里塞东西，十多年下来成了街坊邻居里的胖嫂，媳妇虽然胖可手脚麻利干活精细，家里操持的好，又知道心疼人，他是知足的。
他有个儿子，比他这个当爹的有出息，在西市那边开了个酒楼，就是他续弦以后，父子俩关系并不和睦，平时走动的也少，不过可以的话，这样的日子他还想过下去。
黄老头颤颤巍巍的打开铺子的后门，六张老旧的桌椅中间，已经有个黑衣蒙面人在等着他。
蒙面人见到老黄，轻轻叹了口气，“王爷对你这次的表现非常满意。”
老黄头苦笑了声，弓着身子，“属下应该做的。”
“不过谁也没想到，事情会闹的如此大，裴行天竟然连祝玉妍、石之轩都杀败，没杀了两人实在可惜。”蒙面人语气带着惋惜，却又转而说道：“不过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
黄老头沉默不语，他知道蒙面人若没有任务，不会来见他。
蒙面人见黄老头不搭腔，也觉的无趣，“此次你做的很好……王爷现在对裴行天十分忌惮，此事万万不能暴露出去，若是让他发现端倪，怕是你一家不能活，王爷怕是也跟着牵连。”
黄老头木然道：“你来动手嘛？”
蒙面人轻声道：“我若动手，不管轻重都会留下痕迹，你得死的自然一些，不若我给你出个主意，等会你就失足摔倒直接磕在石板上，你现在断了肋骨，又重重的摔了一跤，伤重不治而亡，如此可自然合理，让人看不出端倪。”
黄老头面皮抽动，身躯微微颤抖。
蒙面人哀叹口气，“你若不死，不说王爷寝食难安，怕那裴行天察觉端倪，你一家老小怕是都不能活，你现在也知道了，那是什么样的人，王平安还没死呢，就屠了天香楼，如此的杀性，你要考虑清楚。”
黄老头默然不语，如同隔雕塑般，过了良久，浑浊眼中滴出两滴黄泪，讷讷道：“属下自然不能坏了王爷的大事，只是……”
“王爷不是无情的人，自会照顾好你一家老小，便安心去吧。”蒙面人淡然道。
“……如此，我也便放心了。”黄老头幽幽叹气。
“事不宜迟，抓紧时间吧，我也好去交差。”蒙面人挥挥手。
黄老头麻木的转过头，蹒跚着往外走，却听“吱”的一声，却是店铺的门，缓缓开了，清冷月光下，将门外的人，身影拉的老长。
蒙面人心头一惊，扭头看去，却正正迎上来人的阴冷的目光，双腿发软，身上汗如雨下，竟连逃跑的心思都升不起来，最后竟“噗通”跪了下来，颤抖的说道：“小人见过裴宗师。”
黄老头更是直接瘫倒在地，吓的牙齿打架，嘴里似被灌了水银，只能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裴行天缓步走了进来，对着黑衣蒙面人道：“你们这种人，不是应该不怕死嘛？”
黑衣蒙面人哆嗦道：“谁……谁能不怕死。”
“倒是我想差了。”裴行天淡淡道：“你若现在自断心脉，我或可考虑不杀你全家，你刚才不也说了，我杀性很大。”
蒙面人哑然，伏倒在地，悲声道：“求裴宗师饶小人一命，小人知道朱无视很多秘密，可以……”
“我知道一个死人的秘密干什么，你先走一步，朱王爷等会就下去陪你，黄泉路上倒也不孤单。”裴行天轻笑了声。
“……如此在下……”蒙面人抬起头，似是还欲说什么。
裴行天一指点出，蒙面人额头上瞬间出现个血动，“噗通”直接扑到在了地上，指尖中夹着的火雷弹滑落在地，咕噜咕噜滚到了桌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