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在这世界上的每个士兵,都有三条命的话,我相信我已经有一条命永远的留在了比亚韦斯托克。
这辆不算新但也不旧的T-34中型坦克开过了广阔的田野,趟过了湍急的溪流,穿过了安静的森林,路过了清澈的湖泊,经过了燃烧的村庄,在这边没有尽头的战场上,我们如同一只可怜的流浪狗一般躲避着无数想要致我们于死地的人,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路边的地形变得逐渐平缓起来,周围的环境中不再出现一片片枝繁叶茂的云杉树林,而似乎是变成了一望无际的草原,也许是田野。因为我们的周围一片显得格外空旷,而在这片安静的草原上,我们是唯一运动着的物体,这种对比明显的空旷在漆黑的夜里甚至有些令人恐惧。
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深蓝色的夜空,与由远至近漆黑一片的草原,泾渭分明。更加让我们直观的感受到了脚下这片草原的辽阔。
周围茂密的草丛在夜空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漆黑。如果不是那随风微微摇曳着的轮廓,可能谁都猜不出那是一丛丛绿色的,且富有生机的植物。
道路几乎被两旁茂密的草丛遮蔽住,但好在,草地的高度并不高,并不妨碍我们找到其中道路的痕迹,并在其中行进。
深蓝色的夜空中繁星密布,昼间天空中的一块块浓密的大云朵,此刻被夏夜清凉的阵风吹散,像一片片白棉絮铺在点缀着钻石与镜子碎片的深蓝色的幕布上,
遮住月亮的那片云朵被吹散,一片冷冷的白光覆盖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疲惫的步兵脸上,通向地平线的小路上,还有我们的坦克上。让我们不用冒险开灯也能在夜间保持前进速度。
夏季夜间清爽的阵风在高空中从东南面极速冲向云朵,然后从高空中翻滚着坠落下来,掠过过草原,来自云层中裹挟有水汽的风拂过我的脸庞。平整浓密的草原荡漾起一层层范围有几百米,如同海浪一般的草浪,虽然现在是深夜,但我们依旧能借助淡淡的月光看到草原上泛起的一层层细腻的波浪,以及在左右耳来回穿插的“沙沙~~沙~~~哗~~~~哗!~~~~哗!!!~~~~~~~”的细碎声音。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色。我不能,至少不应该放弃我还拥有的一切。。。。。”
清爽的夜风赶走了白天灼热的空气,我从炮塔中探出身子,看着夜空下随风起伏的草原,心里暗暗的想着。
身后,坐在坦克发动机舱上的步兵手挽着手打着盹。因为,这片刻的宁静显得弥足珍贵,睡眠成了我们可遇而不可求的奢望。因为目前所经历的一切是任何没有与我们并肩战斗过的人无法想象的,身不由己的我们如同在夹缝中生存,而这细小的“夹缝”却还在不断的缩小,让我们逐渐的透不过气。
从格罗德诺到现在,即使没有上级的情报指示,我们也能感到德国人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突击,而我们完全不能阻挡,也没机会阻挡。如果这是一场暴风,那我们就处于暴风眼的位置。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走走停停,队伍已经从瓦夫卡维斯克向东北方走了近20多公里,这倒并不是因为我们速度慢,白天我们头顶无时不刻都在飞过德国人的侦察机和战斗机,甚至俯冲轰炸机,一波空袭过后又是一波。许多步兵都在空袭中牺牲。现在的队伍中的人数比我们刚从瓦夫卡维斯克出发的时候少了将近一半多,这还仅仅只是一天的时间。
所以,为了能最大限度的减小被德国人的飞机发现的概率和减少空袭带来的损失,一旦我们听见天空中传来引擎声,不管有没有看到飞机都立刻停下来,然后就地寻找灌木丛或者树林之类的隐蔽物藏起来,直到空中的引擎声消失。
现在周围或远或近地方的交火声也不在像白天那样密集了,也许德国人已经被我们从东面来的支援部队赶回了西面?也许在边境地区我们的防御部队已经被彻底击垮?当然,我更希望相信前者,但现实却将后者推向了我们。
德国人似乎一定要我把第二条第三条命都留在这地方!
在远处的天空又传来一阵嗡嗡声,借助明亮的月光,我们看见远处的天空中有个快速移动的黑点,单架,这绝对是德国人的侦察机,因为那种独特的引擎声已经刻在了脑子里。我连忙叫醒身后正在打盹的步兵。
“醒醒!快醒醒!德国佬又他妈来了!!快下车!!”
有几个人的神经似乎一直在紧绷着,我话还没说完,他们就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一样,跳了起来,翻身下车,然后顺势滚进了草丛里。似乎这一切都已经成习惯一样。我想这也正常,因为白天我们已经经历了类似的事情不下百次。
我蹲下身提醒正在轮班负责驾驶的安东,坦克随即转向了路边干枯排水沟的草丛里,停了下来,并关上了发动机。跟在后面的T-26轻型坦克也跟着转进了路边。周围的环境随着滚烫的引擎燃烧室内活塞的停止,安静了下来,仅仅有阵阵夜风掠过草面和空中那架德国侦察机的声音。
德国侦察机正在朝着我们这个方向飞来,我们都趴低了身子,希望他不会发现我们,嗡嗡声由远至近,再由近至远,没有停留在我们头上,我们都舒了一口气。
“。。。至少我们又换来了半个小时的安宁。。。”
安东自言自语到,然后打开了启动气阀,点火,可是来回倒腾了半天,发动机也没传来半点动静。
“…..该死的!这破玩意又坏了!德国人找我们茬,连机器也不给我们好过!哎!”
安东从驾驶位转身猫着腰准备钻出坦克去看看发动机舱的情况,我也跟着钻了出去。斯切潘也被弄醒了,嘴里咒骂着拿上工具箱来到了发动机舱上。
打开了发动机检修盖,老天,那可真的是一团糟。
一颗大拇指粗细的机炮炮弹弹头从发动机的检修盖穿了进来,把固定在变速箱上,转轴和引擎飞轮大齿轮撮合的起动电机的一根电线打的仅剩几根铜丝还连着,弹头继续向前飞,接连打穿了了飞轮散热风扇的几片扇叶。
不得不说,这可真的是太走运了,,如果不是散热扇的扇叶改变了这颗机炮炮弹的方向,恐怕气缸会直接爆开,到时候除非重新回厂,不然就连米哈伊尔·伊里奇·科西金都救不了它。
正在我们想该怎么把那枚卡在扇叶里的那枚未爆机炮炮弹取出来的时候,安东却早已经把那枚炮弹攥在手里了,要知道,这东西还不清楚是不是装了炸药的,我们真是哭笑不得,安东用力把那枚炮弹扔向了远处。
“他要是该爆,那么就不会等到我们发现他才爆。。”
安东拍了拍斯切潘的脖子,返回了战斗室。
“快把起动机接好!该走了!”
“可不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
斯切潘皱着眉向战斗室内的安东喊到。
“不能停下。”
战斗室内传来闷闷的声音。
队伍再次开动了起来,目前我们距离诺沃格鲁多克地区约有30多公里,我们有机会在明天到达诺沃格鲁多克,并在27日前到达丹尔切茨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