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魂魄既然重生,那么他的修为是否仍在?
叶沉调整内息,运起周身力气,他反复在腹部检查,里面空空如也,没有灵丹更没有元婴。看来老天爷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的修为还得要从筑基开始一路往上爬。
不过这也无所谓,他天资聪颖悟性又高,大不了重头修炼。没有什么能够比重生更让人喜悦的了,现目前他要顺着前世发生的事走下去,然后抱上一个跟救世差不多强悍的门派,潜心修行。
等有了足够自保的能力,再论之后的事。
昨夜二人休息的早,在叶沉醒后的一时辰,叶婉也随之醒来。她看着在山洞石块上打坐的幼弟,扫除心中丧母的痛,提起精神,开着玩笑:“小沉莫非是想成修仙人?打坐都在模仿了。”
听到动静的叶沉转过头来,板着的脸,有些动容露出笑意:“成了修仙人不就能为娘亲报仇了吗?”
“她叫我们记善莫记仇……”叶婉一愣,喃喃道。
叶沉眯着双眼,满脸无害:“但要是有报仇的能力,阿姐能容忍仇人逍遥法外?”
“这……”
“我开玩笑的,阿姐别放在心上啊。现在时候不早了,咱们兜里还有些钱,去买点吃的垫垫肚子。”
见阿姐语塞,叶沉也没继续为难她,顺势把话一接,转移了个话题。
叶婉点头,本想梳理打扮一番,可凑到水洼前,看到形如乞丐的自己,一颗心又沉到了底。她已不再是万人追捧疼爱的小公主了,是连家都没了的臭乞丐,日后温饱都成个问题。
叶沉摇头,从石头下来,拉住阿姐的手,“得过且过尚可,明日愁来明日愁。”
他收敛了阴暗暴躁的性情和骇人獠牙,像个六岁孩童该有的模样,随阿姐一并去附近街巷买些能够填饱肚子的食物。
秋末时节,果实累累,几乎每遇三家就有两家卖新鲜瓜果,偶有车马行驶而过,车轮滚滚,人声嘈杂,没人会去注意两个屁大点的孩子在人群里穿梭。
当时仙火骤地燃起,叶沉的神识算是刚从坟里爬出来,随手拿了几件值钱的首饰就匆匆赶去找娘亲和阿姐。
碍于囊中羞涩,阿姐同他商量了下变卖了那些饰品换了钱,至于他腰上的荷包,想来不值几个铜板也就由着他戴着没卖。
街巷名为泉林镇。
前世,他在这乞讨了五日,就被拐到了京城的方暖院。整整两日,吃发馊的剩饭,喝脏水度日,倒是熬到第三日,有位姑娘给了他一碗热粥,到第四日卖烧饼的胖叔看不下去,给了他一块油渣饼充饥,
叶沉是瑕疵必报,但也懂知恩图报。后来他主宰世间,便把胖叔招进魔宫,给他一个疱子官职,吃喝住行管够。
可惜那姑娘,在红尘之中,他没能找到。
抛去前尘琐事,叶沉牵起阿姐的手往前面走着,故意卖关子道:“阿姐,跟沉儿来个店,那里面东西好吃还廉价。”
那比她还矮半个头的奶娃子走在自己前头,一只手被他牵着。不知为何,叶婉忽而有一种安全感,她轻笑着回握住那只脏兮兮的手。
她问道:“你来过人界?哦也对,在宫中就属你最不安分,三天两头要往外跑,要不是我给你兜着……”
娘亲她定会把你的屁股打得开花……
话音忽而戛然而止,叶婉没继续说下去,原本含笑的眸里星光散碎,成了透彻的黑。叶沉从她眼里瞧见寒酸的自己,他撇撇嘴,满不在乎皱了下鼻,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污渍,结果适得其反,把脸弄得更脏了。
“小脏猫。”
叶婉闷闷不乐的嗓音吐出这几个字来。
叶沉冲她嘿嘿一笑。
—
泉林镇离京城不是很远,步行两个半时辰便到了,故此这儿还算得上热闹。街巷两旁店肆林立,正午的阳光最为毒辣,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显得格外耀眼。
胖叔开的油渣饼店在泉林镇的旮旯角里,草木多阳光在这稀疏了不少。叶沉从荷包里掏出铜板碎银,踮起脚尖费劲地把钱放到台子上。
他仰着头,道:“胖……胖叔,这点钱儿够我们吃五日了吗?”
忙着把面团放油锅炸的胖叔听到声音,停下了手里的活,他看了眼台子上少得可怜的碎钱,又看到两个小乞丐两眼放光地看着自己,到嘴的“不够”二字,给咽了回去。
“够,当然够了。”
他说完就捞起一个刚炸好的油渣饼递给两位“小乞丐”。
叶婉和叶沉道谢接过。
刚炸出来的饼,滚烫得很,纸袋子裹不住油,浸了出来,把二人的手都弄油了。
叶沉不管三七二十一,吹凉了些,就抓着饼子啃了起来,啃的嘴唇油亮。他吃过太多美味佳肴,与其相比,破饼嚼在嘴里宛如嚼蜡。
油香味从舌尖炸开,滚滚往事卷来。
上辈子吃到这油渣饼还是跟小师尊一并出来办事,她嫌自己没能辟谷,在路边摊随便买了个饼塞到他手里让他吃。
见叶沉吃得津津有味,叶婉低头咬了手里的饼,她差点没被饼里的油呛着,她拿出水壶喝了几大口,声音沙哑道:“我觉得这饼……”
叶沉忽而发话,他像是邀功一般,期待地问道:“怎样?好吃吧?”
“比起以前吃的差多啦。”叶婉摇头,小声地道。
叶沉蠕动着唇瓣,语速飞快,轻的让人怀疑他根本没在说话:“胖叔他人好,做的东西又不难吃,我们这叫照顾他的生意。搞好关系,今晚睡觉的地方不用愁了。”
叶婉觉得此言有理,却没想到叶沉口中的搞好关系竟是帮忙卖油饼。但好在到了晚上,胖叔不负众望地给他们安排了间木房子,虽是简陋了点,不妨碍睡个安稳觉。
之后几日,过得都是如此风平浪静,安静到没任何一个人来打扰他们,就连上辈子给他一碗粥的姑娘都改成了胖叔。
叶沉追着胖叔一个劲地问有没有一个姑娘来过这,这位粥是不是她给的。胖叔给他的回答是自己做的,说是小孩子老吃油炸的对身体不好。
于此,后三天,叶沉的整张脸都是黑乎乎的,像是有人欠了他百八十万一般。
在第五日的傍晚时分,叶沉总算是等来了人贩子。胖叔打不赢他们,被打得鼻青脸肿,而他们哪逃的掉修仙之人的魔爪,反抗了下就被逮住。
一个着急万分,一个心平气和。
拐卖到熟悉的方暖院,那些人才把束缚他们手脚的绳子解开。方暖院的老鸨婷妈妈交给捆绑他们的人一大笔钱,甩了甩手中的蒲扇,叫那群修仙人快些走,莫要杵在这吓跑了客官们。
拿钱做事?
叶沉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又转,他心里恶寒:真是丢尽了修仙人的脸。
既然他们已经来到方暖院,也该遵从这儿的规矩,做一个合格的小姐,去讨好达官贵人,赚得银两越多,婷妈妈就越高兴。
她老人家高兴了,他们的日子自然会舒坦很多。
只是……
前世就他一个人卖到了这,他的阿姐可没来!
他一个男娃子没人欺负的了,女娃子就不一样了!
叶沉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
他心中的不安,在下一秒得到了证实。
婷妈妈扭着自己的水蛇腰走了过来,身上的胭脂水粉刺激得二人想要捏住鼻子的冲动,她浅笑吟吟,伸手抬起叶婉的下巴细细打量:“好水嫩的娃子,看你也不小了,打扮打扮就能接客了。”
她说着,将目光投到叶沉身上,掐了掐他的胳膊小腿:“至于你嘛,还要等个几年才行,性别不成问题,打扮下就好了。”
叶婉比叶沉大三岁,九岁的她长得亭亭玉立,要是被那群臭男人玷污了,他都对不起已故的娘亲。
“婷妈妈,阿姐患有严重的口吃,您也不希望她把您的贵客气走吧?”叶沉撒谎,脸不红心不跳,或许是跟他上辈子撒过太多慌的缘故。
语落,一股狐疑凛冽的目光扫向叶婉。
“……”叶婉真是会谢谢她的好弟弟,她硬着头皮,结巴道,“我……我我我,才……才不是结巴……你你你……”
叶沉很满意她的演技:“看吧,我阿姐这个老毛病,真的是急死个人。”
婷妈妈见状思考了下,很是为难:“不行啊,我用钱把你们买下来了,不能给我赚钱那我要你们干什么啊?”
叶沉语出惊人:“我可以赚钱……”
在两人惊诧的眼神下,叶沉再次重复道:“我可以替阿姐赚钱,阿姐可以跟着我一块招揽顾客。”
小孩子的目光理应是纯真烂漫的,偏偏叶沉的这一双眼黑得通透,能照清世间所有的罪恶。便是看上一眼,使人心里发慌,觉得他才是世上心肠最歹毒的人。
婷妈妈甩动蒲扇的手加快了速度,身上的味儿香飘十里,她叹道:“唉,行吧行吧,买了你们算老娘我倒霉,别搅黄了我赚钱的生意就行。”
“多谢婷妈妈。”叶沉感谢道。
婷妈妈把坐在地上的两个孩子拉起,唤来红楼里的一位红衣女子,“不必谢我,赶紧随她去梳洗一番,就来接客了。”
二人跟着红衣女子从清洗到换衣到接客,一切进展顺利,甚至顺利得有些过头。上辈子婷妈妈见他年纪小,就让他跟着轩音学规矩,可他是个硬骨头不愿从事,就被鞭子抽到心服口服。
现在他没见到轩音,就怕她的出现让阿姐为难。
穿着长裙的叶沉行动不便,他在方暖院外左看右看,没见到婷妈妈安排的眼线,挪了挪步子凑到认真招呼顾客进来快活的叶婉旁边:“阿姐,我去寻个人,速速就回!”
叶婉的后背被拍,她见是叶沉,立马叉腰板着张脸道:“嘿?你这小子!说我结巴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
叶沉冲她吐舌头:“阿姐最好了,我这也是保阿姐的清白呀。”
“行了行了你赶紧去吧。”
得到允许的叶沉猫着身子进了方暖院,他抬头将此处细细打量,底楼歌舞升平,客官左拥右抱欢声笑语,楼上狼藉一片,连琵笆声都遮掩不住,断断续续的声响。
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叶沉没看到那个身材高挑,样貌出众,喜爱穿上好丝绸淡绿衣裳的轩音。反倒是随意一瞥,竟在方暖院的门口处见到这一抹青青草原绿。
叶沉:……!
他心里瞬间有上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是短腿了行动不便还是被药毒哑了嗓子?婷妈妈好说话我可不好说话,客人把你抱在怀里是看得起你,怎么还推开?”
一道刺耳的斥责响起,瞧着楼下情势不对劲,叶沉发难,他若是这样贸然下去定是不好,赶忙从柜子里翻了几件宽松的衣裳,抹去了脸上的妆容,便冲下楼去将叶婉与对面的男子拉开:“轩音姐姐,大家来这都是寻乐子的,莫要伤了和气,不乐意就算,强扭的瓜它也不甜啊。”
轩音训人被人阻止,心里头的火气直接撒到叶沉身上:“你又是谁?咱家的事你管什么?”
“我是你祖宗!”
叶沉信心满满,上辈子的他可是把天下人揍得没话说,凭借前世的功力,把面前这群纨绔子弟打倒应该是轻飘飘的事。
想来,他挥拳而去,谁知拳头是软绵绵的而且打人没有任何技巧没半点功力,轻薄他阿姐的人一个侧身就躲过去了。
这一躲,他便察觉不妙。
那男子不屑一笑,冷嘲热讽道:“想英雄救美啊?也要看你有没有这能力,英雄不是那么好做的。”
说完,不等他有所反应,一只大脚丫子飞来,重重踹在腹部,疼痛炸开,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踢翻摔在隔壁铺的摊位上,砸坏了不少木椅。
嘶——!
本座失策了!
谁能想到堂堂帝君会被一个三脚猫功夫的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怕是说出去要被人笑掉大牙。
他捂着胸口,愤恨地吐出一口血水,耳旁他听到阿姐在担心地叫着自己,小跑着要过来搀扶他:“小沉……!”
话未说完,她的脚步停下了,担忧的脸上露出疑惑,怔怔地看向扶起叶沉的姑娘。
来者一袭白袍,身姿飘渺,如瀑墨发无风自舞,一双清澈的眸子寒意末到眼底,望着那双眼,叶沉便周身无力。原来即使美貌倾城也不敢生出亵玩之心,只能卑微的仰视,如同仰视那轮明月般。
只一眼,便难以忘怀。
“是何人在此闹事?”
此言一出,听得叶沉心惊胆战,五内杂陈。
是小师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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