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娄仙正在沃野东北一处石山顶上观星,身后是一间简陋的茅屋,正是他来沃野时的驻地。
沃野的繁星闪烁不定,比起往年似乎更见璀璨,沉吟半晌,他取出一张羊皮,将今日的变化在其上勾勒出来,然后点燃,又在火焰中抛入一片龟甲。待羊皮燃成灰烬,将龟甲取出,仔细分辨上面的裂纹,掐指演算起来。
片刻之后,句娄仙自山顶飘然而下,赶到九海总司,见亭中的刘商正在清点一块块储物玉块,微笑着迈步入亭。
「刘孝廉,生意还好么?」
刘商呆了呆,手忙脚乱的请句娄仙坐下,陪笑道:「大仙怎的有空,莅临我九海总司?若是有事,唤一声便是了,某自当登门拜见,哪里敢劳您的大驾。」
句娄仙呵呵捋须:「不妨事,老夫就是四下走动走动,散散心。」
刘商点头哈腰:「是是是,有事您请吩咐。」
句娄仙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来你这里贩卖灵材的,谁卖得最多?」
刘商想了想,回道:「半年来,倒是八公山的人卖的灵材很多,出手也
大方,不怎么还价,也允我赊账。」
八公山是淮南王的结界,传言此君素有修行天赋,且福缘极厚,只是年少时浑浑噩噩,空自蹉跎数十年而不自知。直到受八位高人指点,由此一发不可收拾,合道之时,身边之人同获福报,当年指点他的八位高人也一起合道,不仅如此,家人亲朋之中也多有沾光的,甚至连圈养的鸡犬都跟着飞入虚空。
这些家人亲朋,以及当初指点他入修行的八位高人都常住于他那结界中,故又名八公山。
句娄仙道:「刘孝廉若是方便,可否容老夫看一看这些灵材?」
刘商忙取过三块储物玉块,打开之后往外码放灵材,各色灵材堆了一座小山。
「您老看看,有没有什么合意的?」
「都是八公山修士卖给你的?
「都是。」
「这是什么灵材?」
「这是紫文羽,这是晨霞木。」「没听说过。」
「八公山修士说的,说是新得的灵材。」
「说过出自哪里么?」
「您老明鉴,我们做生意的规矩,向不打听灵材的来龙去脉。」
句娄仙点了点头,又谈笑两句后便返回自家居所,继续观望天象,却始终不得要领。
正逢无肠君前来拜会,见他面色不对,于是问道:「大仙何故烦恼?」
句娄仙闷闷不乐:「也非烦恼,只是修为不精,准备多年,原以为卜道已有大进,可惜还是差了些火候。」
无肠君好奇问他:「又算出什么了?」
句娄仙道:「天曜左冲,紫宫晦暗,斗牛相合,窃居氏位,又有一世湮灭。只是我算到这里便算不下去了,还是无法感知湮灭的是哪一世。今日我去打探,怀疑是刘安所为,但已无可考证。」
无肠君叹服:「世所湮灭,便散逸虚空,从此无人知晓、更无人记得,就连灭之者同样不知,大仙能算出来,已经是登峰造极的手段了。」
句娄仙摇头道:「能算出有世湮灭,就应当能算出究竟是哪一世,这本就是一体相承的。」
无肠君想了想道:「大仙所观星相,为沃野之相,或有管中窥豹之嫌?」
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句娄仙不由释怀,笑着向无肠君拱手道谢:「多承君侯指点,应当便是如此了,只是这么看来,我这手段欲尽全功,非得洪荒再构不可,否则诸世万界星相各异,永远都算不出究竟。」
无肠君道:「不远了,这不就是我等孜孜以求的么?」
句娄仙点头道:「越早越好,老夫是等不及了,不然一直管中窥豹,永远都算不准……」
说着说着,忽然凝神思索:「管中窥豹······管中窥豹······此语出自何人?」
无肠君道:「大仙没听说过?此语乃··…·…乃是……乃……」乃了半天,也没乃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忽然明白了,说出这四个字的某人,或者传出这四个字的某世,应该是湮灭了,极有可能就是湮灭在了八公山一系手中。
想要进一步探究之时,一只翠鸟飞落屋前,啾啾道:「句娄大仙·……君侯正好也在,沃野之中有人争斗,还请二位前去定个公道。」
这是惯例了,但凡沃野之中有人违了规矩,都要请他们这些大仙大神裁夺是非曲直。
句娄仙问:「还请了谁去?」
翠鸟继续啾啾:「有灵兽苑主、鬼谷先生、卫棋主,再有二位前往,便齐了。」
句娄仙正和无肠君探讨灭世一事,不想分心旁骛,婉拒道:「是什么大事么?若不是,有他们三位,足可定断了。」
翠鸟禀告:「春秋世吴升与八公山叶万椿等人于凤台相争,吴升受伤呕血……」
啾啾声未落,这两位异口同声道:「现在就去!」
参天梧桐东南角的根须大厅之中,无肠君、句娄仙、雨师妾、鬼谷先生和卫叔卿相互拱手见礼,寒暄几句,各自入座。他们都是时常出没沃野的大仙大神,彼此熟识,也不知多少回一起审案了,相互间用不着太多客气话。
他们身后坐着的是五彩玄鸟,受凤凰委派前来听案,只听而不插言。
厅中涉事人等早已等候多时。
巡鹰将凤台上发生的大致经过一讲,雨师妾就翻了个白眼:「我要说一句公道话,此事还有什么可审的?吴升之妻受叶万椿、鸣九皋、修三田等辈言语羞辱,换做是谁也得闹了,是非曲直明明白白,直接将那三人处置了便是,该用刑的用刑,该赔偿的赔偿,此案很简单,就该这么定断。」
卫叔卿道:「话是这么说,但还是应当先问过话,求证了才更名正言顺吧?」
雨师妾撇了撇嘴:「随便吧,棋主想听一听也无妨。那就还是老规矩,先动手的吃一顿鞭子吧,请巡鹰将叶万椿等三名贼子各打十鞭,之后再问口供。」
卫叔卿怔了怔:「似乎先动手的是那吴升?」
叶万椿等三人连忙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大叫:「棋主明察秋毫,的确是吴升先动的手,他先冲我们吐痰,您看,浓痰现在还没抹去!」
雨师妾一句话浇灭了他们的期望:「吐痰这叫动口,吴升只动口而没动手,动手的是你们三个贼子!」
鬼谷先生忍不住了,问道:「等等!动口······不是动手?是这么解释的吗?」
雨师妾斩钉截铁回答:「当然,不信你问君侯和句娄大仙。」
无肠君和句娄仙各自微笑:「的确如此,此乃动口,并非动手,之前
便有成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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