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宋宴辞没说,沈听瓷也大概猜得出宋宴辞身上发生了什么。
或许,他们会以为宋宴辞是生出了第二人格。
但沈听瓷知道,这不是第二人格,而是真真切切的、原本该发生的事。
梦中,她爱了一辈子、追了一辈子的人,在面对她时,便是那般冷漠无情的态度。
原先,她不是没想到过将这件离奇的事情给说出来。
可每当她想开口时,自己想说的话,就会无缘无故地变成另一句话,和她心中所想,是相隔了十万八千里,后来,她也就不再做这种无谓的困兽之争。
“可要是我说,我不愿意呢?”
宋宴辞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从她耳边传来,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又是何必。”沈听瓷想要将人从自己身上推开,可尝试半天,这人就像是铜墙铁壁一样,是纹丝不动。
试了几次,沈听瓷也就任由宋宴辞将她当人形抱枕抱着。
“沈时澜说,给你买了别墅。”宋宴辞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在黑暗中响起,大概是没开灯的缘故,沈听瓷感觉自己的感官在逐渐放大,就连宋宴辞身上细微的动作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她实在是受不住这种折磨人的黏糊劲,她用了力气,终于将人从自己的身上推开。
宋宴辞也担心她会厌烦自己,也是在她动手的时候,就十分配合地直起了身。
他颀长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一米八几的个头的确能给她带来一定的压迫感。
沈听瓷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下。
宋宴辞没有跟过去,而是折身回到玄关,将他买来的奶茶提了过来。
是她以前很喜欢喝的一家奶茶。
后来,她当了明星,渐渐地也就不怎么喝这些。
宋宴辞将奶茶提过来后,又将吸管插进去,这才献宝似的递到沈听瓷的手边,见她没有接,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眉眼终于染了几分慌乱。
“你不喝吗?”
“我已经很久都不喝这些了。”沈听瓷平静地说道。
可是宋宴辞哪里会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
“以前很喜欢,现在也可以不喜欢,是这个意思吗?”
“人都是会长大的,会根据际遇不同,身处的环境不同,从而变得面目全非。”沈听瓷开口道,“而我便是这样,会随波逐流的人。”
宋宴辞端着奶茶的手,往下垂了点。
他将奶茶放回到桌上:“我之前,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混账话?”
“你怎么知道是混账话?而不是你真实的想法呢?”沈听瓷神色依旧平静,“当年,你本就不太喜欢我,不是吗?”
“不是。”想都没想,一句否定就脱口而出。
“我当年好些年没有回来,是因为我发现我……”
“其实我们现在说这些,没多大的必要。”沈听瓷垂眼扯着带有蕾丝边的袖子,“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如我们各自后退一步吧。”
沈听瓷说的话,说不上多坚定,可宋宴辞却是明白的。
别看沈听瓷温温柔柔,好像什么都很好哄的,可只要是她自己做了决定的事,便不会轻易动摇自己。
当年她一意孤行离开沈家是。
当年她宁死也不愿意见自己一面也是。
整整七年,宋宴辞都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在一夕之间变得如此狠心。
“你的意思是,我们做回朋友?”宋宴辞冷笑,“难道你不知道,我身边是只接受女朋友吗?”
沈听瓷不明白宋宴辞为什么会这样想。
他们之间,压根就做不回朋友。
只要还在他身边一天,沈听瓷就清楚地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放下这一份执着。
“我知道。”
就在宋宴辞以为沈听瓷不会说话时,没想到这人的声音却是随着穿堂而过的风徐徐传来。
听见那一声轻轻的:“我知道”,宋宴辞是从未有过如此心如死灰的感觉。
宋宴辞感觉自己就像是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里,而自己要是再不识趣,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只怕这人真的会想方设想的气死自己。
想着,他又看了眼沈听瓷。
记忆中的少女已经出落成一个明艳的美人,她坐在那,背脊依旧挺得笔直,纤细而单薄。
“行。”宋宴辞出声,讥诮地扯着嘴角。
就在沈听瓷以为他会放弃时,这人却将身体往后一靠,带着几分少年时所熟悉的无赖,“朋友就朋友。”
这下,无话可说地从宋宴辞变成了沈听瓷。
“你……”
沈听瓷觉得自己怎么就忘呢?
宋宴辞虽然瞧着冷冰冰的,像一朵高岭之花,其实这人张扬又肆意,无赖又没脸没皮。
“所以,朋友。”宋宴辞大概是不太习惯这个称呼,他自己别扭了一下后,将奶茶又重新推过去,“喝吗?”
“我排了二十分钟队,给你带回来的。”
其实沈听瓷想问宋宴辞的很多事。
她想要知道这些年他在国外过得如何。
可是当她目光触及到宋宴辞那副惫懒时的模样,所有的话又好像都卡在嗓子里,完全出不来。
“喝吗?”见着沈听瓷一直没动,宋宴辞便又问道。
“热量太高了。”沈听瓷小声道,“我会长胖的。”
“你现在有一百斤吗?”宋宴辞不太清楚他们是怎么定义“胖”这个词,在他看来,沈听瓷不但和胖不沾边,甚至是还瘦得有些过分。
以前的小姑娘虽然也瘦,可脸上到底是带了些肉的,可现在呢?
虽说也和瘦骨嶙峋不太沾边,但是小姑娘那腰,细得他好像能轻易折断。
“行,下次我注意。”宋宴辞自己将奶茶拿了过来,随后起身,“走吧。”
宋宴辞居高临下地站在她的沙发边上,用另一只没有拿奶茶的手,朝她伸出了手。
“去哪?”
“回家。”
*
宋宴辞口中的回家,当然指的是宋家。
沈听瓷跟着宋宴辞刚从车上下来,宋母眼睛一亮,推着门就急匆匆地过来:“瓷瓷,快来宋姨这。”
“哎呀,你怎么又瘦了?”宋母拉着沈听瓷的手看了一圈后,脸上顿时浮出几分担忧来,“你最近是不是又在拼命工作呢?”
“你呀,打小身体就不好,何必非要这么拼命工作?这段时间,你在家可得好好补补,你瞧你下巴都尖了。”
一边说,宋母一边拉着沈听瓷进去,至于宋宴辞当然是被宋母遗忘在脑后。
沈听瓷原先以为只有宋母一个人在家,谁知道今天宋家人道得还挺齐。
除了还在海外谈生意的宋父,宋家老大和老二都在。
“宣然哥哥,梨初姐。”
宋宣然和宋梨初是双胞胎。
如今兄妹两人一个进了公司,一个自己创办了公司,都是捞金的一把好手。
“瓷瓷。”
不同于宋宣然的冷漠,宋梨初见着沈听瓷倒是很高兴,她放下手中的水果,过去和宋母一起挨着坐:“你什么时候回帝都的?怎么都没跟姐姐说。”
“最近太忙了,所以就没有告诉梨初姐。”
宋宴辞进来手,环顾了客厅一圈,随后沉默地坐在宋宣然的身边。
看见这个弟弟,宋宣然也没个好脸色。
他刚一坐下,就听见宋宣然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没出息。”
宋宴辞闻声往那边看了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大哥,也好意思说这话?”
宋宣然原先是在看财经杂志,在听宋宴辞说完后,他拧着眉偏头看了去。
“大哥不用这样看着我。”宋宴辞如今的神色是要多冷淡就有多冷淡,不过却不妨碍他说出的话是有多惹人嫌,“谁不知道,你的金丝雀,跑了。”
“大哥为她发疯了几天,还劳驾父亲从国外飞回来,将你打了一顿。”
“哎呀,你们兄弟俩怎么一见面就知道往对方心口上刺,真是冤家。”宋母翻着白眼说完后,是一手拉着一个,直接离开了客厅这个是非之地。
宽敞的客厅里很快就只剩下兄弟两人。
宋宣然的脸色黑沉如锅底,手背上也隐约有青筋凸起,可想而知,现在他有多克制,才没有直接和自己弟弟打一架。
“你有出息。”
“你出息就是看着听瓷被人欺负吗?”
到底,宋宣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将手中的杂志往宋宴辞怀中一砸,“你老婆也迟早跑。”
说完,宋宣然就带着一身的怒气上了楼。
宋宴辞面无表情地看着宋宣然的背影,随后按开了自己的手机。
他的锁屏和屏保都是同样地图片。
上面用白纸黑字写着一段不算长的话。
他写——
我很喜欢沈听瓷。
你别惹瓷瓷不开心。
这话,像在告诉他人,又像是在提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