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从黑暗中苏醒过来,宋宴辞头痛欲裂地就听见自己好友的这么一句话。
宋宴辞睁眼看着精巧的吊顶以及奢华无比,用施华洛世奇钻石来装饰的灯具,他抬手在自己太阳穴的位置上按了按:“我怎么会在这?瓷瓷呢?”
“瓷瓷已经走了。”不等好友说话,另一道冷漠无比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宋宴辞看过去,就见江云兮穿着白大褂,神色无比冷漠地从门口走了进来:“你又发病了。”
“是的,你的第二人格又跑出去了。”好友夸张地叫道。
宋宴辞眸色一暗,黑沉如不见底的深渊。
浑身的气场更是冰冷的可怕。
好友默不作声地让自己从他身边离远了些。
其实,宋宴辞很早就发现自己有隐藏的第二格这件事,不过那时候他尚能控制,可自从沈听瓷离开,随着他需要和江云兮一起出现的时候越多,这个人格就越明显。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第二人格所做的事,但他隐约可以察觉这个改变,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药吃完了?”江云兮走到床前问道。
“没有。”宋宴辞冷声道。
“那就换一种。”江云兮毫不犹豫地开口,“这段时间,你别见瓷瓷。”
宋宴辞不满地抬眼看她,似乎对江云兮的这个提议十分深痛恶觉,可他也知道江云兮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他现在这样的确不适合见沈听瓷,而且他可以感觉得出,自己第二人格对沈听瓷很是排斥厌恶。
宋宴辞掩去眼中浓重的化不开的阴郁,不情不愿地回了两个字:“知道。”
江云兮垂眼看着半倚在床上的男人,实在是不懂,宋宴辞除了一张脸勉强可以看外,性格简直是差到一塌糊涂,瓷瓷怎么就偏偏看上他?
想起这,江云兮心中也不算太舒服。
她总有一种,自己精心养着的小白菜被猪拱的错觉,就也不怪沈家人都不喜欢这个还没成年就将沈听瓷拐回去的狐狸精。
*
拍摄结束。
陈睢像个老妈子似的给她冲了一杯感冒冲剂,看着她一边走一边喝:“今天的工作暂时就到这里,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的工作我给你推了,你后期的综艺很重要,所以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下。”
“没事,我在家容易胡思乱想,还不如工作。”沈听瓷将喝完的保温杯递到助理手上,“安排吧。”
陈睢实在是不太放心沈听瓷。
这段时间沈听瓷的状态真的是肉眼可见的差,那种死寂的暮气,几乎笼罩了她整个人。
以前最严重的时候……
陈睢摇摇头,努力让自己将这些无用的东西给甩出去:“你复诊是什么时候?”
“还没预约。”
这话顿时就让陈睢眉心一蹙,他掏出手机,准备将号给沈听瓷先挂上时,余光中有一抹修长的身影闪过。
他赶紧停下脚步,转身十分热烈地冲着来人挥挥手:“庄医生。”
喊完之后,陈睢定睛看见走在庄掠卿身边的那人一下就芭比q了。
孟黎这个浪荡子怎么会和庄掠卿走在一起?
虽然也及时调整了自己脸上逐渐僵硬的笑,可定格在半空中的手却是延迟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去。
庄掠卿和孟黎自然也看见了。
前者脸上带着几分关心,几乎是在看见沈听瓷的刹那便赶紧走过来,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在看见沈听瓷的那一刹,他眼睛有多亮,脸上的欣喜几乎完全遮掩不住。
倒是孟黎笑的玩味,随后才懒洋洋地两手插兜,跟在庄掠卿身后过来。
“哟,这不是我们沈大明星吗?真巧!”孟黎一边说,一边伸出了手,那种见着里猎物的欣喜与势在必得,也是丝毫不加以掩饰。
这些年,沈听瓷也见多了这样的目光,她也不再是那个骄傲任性,可以直接甩脸子的人。
就在沈听瓷要伸手的刹那,另一只手却比她更快伸出来,然后毫不留情地在他手背上一拍:“规矩点。”
孟黎笑笑,收了手。
只是眼神依旧带着侵略性地落在沈听瓷的身上:“人家都没说话呢,庄掠卿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
庄掠卿轻飘飘地看了孟黎一眼,那张温和文雅的脸上便染上了几分笑:“最近怎么没来复查?”
“复查?”孟黎听见后,饶有兴趣地看着沈听瓷,不过他左看右看都丝毫看不出沈听瓷像个病人,又或许是因为演技太好。
“这是我病人的隐私。”庄掠卿警告道。
“行行行。”孟黎两只手都抬起来,举过头顶,“我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听见,不过当红小花心里有问题,这可得好好瞒着啊!”
“才回国,刚才还在和陈哥说,准备挂你的号了。”沈听瓷笑着对庄掠卿说道。
庄掠卿低头看了眼腕表:“吃饭了吗?”
沈听瓷轻眨了下眼,随即道:“没了,不过麻烦庄医生这么多次,今天说什么都得我来买单。”
看着沈听瓷脸上笑盈盈的笑容,孟黎实在是很难想象她会有什么心理问题。
孟黎好奇地看向庄掠卿,本想着多观察观察自己兄弟的表情,谁知道竟然会在他脸上瞧见心疼。
当即,孟黎的一颗心一下就坠了下去。
庄家是绝对不会允许庄掠卿娶一个毫无背景的小明星。
“行,走。”庄掠卿几乎是立即就将孟黎给抛诸脑后,满心满眼的都打算跟着沈听瓷跑。
“带我一个呗。”孟黎见状赶紧说道,他上前几步,伸手直接搭在了庄掠卿的肩上,压根就没打算给他们拒绝的机会,“我知道有家饭店好吃,走呗。”
三人驱车来到孟黎所说的那家饭店。
这家饭店在帝京可是赫赫有名,总而言之一句话,有钱也不一定吃得到。
不过孟黎和庄掠卿却是这里的常客。
沈听瓷跟着他们进去,转眼就被带到一处名曰“清平乐”的包间。
进去后,孟黎也是一副主人模样的坐在主位上,随后才抬眼,用那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看着沈听瓷:“沈小姐随意即可。”
话音落地,庄掠卿倒是难得热心地替她拉开椅子:“听瓷,坐这。”
孟黎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
“老庄,你这件事可做得不厚道啊,认识这么漂亮的一位女明星,竟然都不告诉自家兄弟。”等沈听瓷一落座,就听见了孟黎这轻挑的话。
沈听瓷闻声抬眼看了他一下,倒是庄掠卿不太喜欢孟黎这般轻挑孟浪的行径,他神色似覆上几分寒霜地朝孟黎看去。
孟黎却丝毫不惧,依旧吊儿郎当地坐在那,就连腰都软塌塌的,连半点伸直的欲望都没。
“我记得这家有道菜还不错,老庄你下去挑个新鲜、肉嫩、稍微大一些的呗。”孟黎道,“这里的工作人员笨手笨脚的,我可不放心。”
这一番话,完全想让庄掠卿直接将面前的茶水直接泼在他的脸上。
他垂眼看着乖巧坐在那喝茶的人一眼,随后这才冷淡地应了声,跟着这儿的侍者一同出了包间。
等人一走,沈听瓷喝茶的动作也稍稍停住:“孟少将庄医生支开,是有事要和我说。”
听着沈听瓷的平静的语气,孟黎这才稍稍抬眼扫了沈听瓷一眼:“你别看老庄温和,其实我们这群人,就属他最凉薄无情。”
“他对自己不看重的人……”
没等孟黎说完,沈听瓷便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孟少想说什么,庄医生也不过是绅士风度而已,或许是孟少想太多。”
“你知道吗?其实我也很喜欢你。”孟黎话锋一转,又说起另一件事。
不过他这句喜欢也实在是过于随意,就像是随口一说,今天天气不错,我很喜欢一般。
沈听瓷闻言,忍不住勾着嘴角轻轻一笑:“可惜,孟少的喜欢太浅薄,是听瓷配不上。”
“你这是在内涵我。”孟黎的眼神一下变得很危险,直勾勾地盯着沈听瓷,就连身体也在不知不觉间坐直,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危险的进攻方式。
“没有,实话实说。”
孟黎抽了根烟出来,猩红的火光从指尖一跃而上,淡淡的烟草味在瞬间袭卷了整个包间。
沈听瓷不太舒服地偏了下头,等她调整好,再看回去时,孟黎已经将烟给熄了。
“沈听瓷,我说我喜欢你是认真的,你要不要当我女朋友。”孟黎又道。
见着沈听瓷没有说话,孟黎心中一下就升起一股憋闷和烦躁来。
他下意识的又想去拿烟,但是想着沈听瓷不喜欢这才将自己的欲望给克制住,“你知道,你要是当我女朋友的话,你能得到多少好处吗?”
“洗耳恭听。”
听着这话,孟黎虽然短暂的高兴了一会儿,但他总觉得这是沈听瓷在敷衍自己,不过他还是继续开了口:“我知道你最近在云子涵再抢一个代言以及一部电影,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这些都是你的,不但如此,我手中还有更好的资源。”
“之前圈内就流传一句话,哪位女星要是得你青睐,一夜飞升不是空口白话,现在看来,孟少的确是有这个实力。”沈听瓷淡淡说道,“可惜,你说的这些对我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孟少喜欢我,无非是因为得不到,只要得到了,你又会多喜欢我呢?”
孟黎没说话,毕竟沈听瓷说的也算是事实。
“又或是,孟少喜欢我,是因为庄医生?”
孟黎那张风流多情的脸上终是出现了几分笑:“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喜欢聪明的女孩子。”
“如果是因为庄医生,大可不必。”沈听瓷道,“庄家是帝京的的一流豪门世家,我这样的身份,怎会配得上呢?”
“所以孟少可以放心,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不过自知之明倒是有的。”
“你也不用自我贬低,人不分三六九等,高低贵贱,只是你不适合庄掠卿,不适合庄家而已。”孟黎声线也冷了下来,“我觉得你和庄掠卿不合适,并非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沈听瓷没有接他的话。
她容色冷淡得坐在那,在灯光之下,就像是一尊玉雕,美则美矣缺少了些鲜活。
孟黎仔细观察着沈听瓷。
自我贬低,厌倦,毫无生气。
她虽坐在于此,孟黎却能感觉她更像是坐在黑暗之中,自我隔离,自我厌弃,自我放逐。
这般状态,实在是不该出现在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的身上,何况现在的沈听瓷,也不只是一个小明星,她拥有这世上许多人都没有的美貌、钱财以及名气。
当红顶流,提名视后,无数代言商务加身,如今的娱乐圈还真没一个女星可以同沈听瓷媲美。
她该是张扬而鲜活的,而不是暮气沉沉如日落西山。
“你的病怎么样?”
孟黎猝不及防转换的话题,着实是让沈听瓷有些意想不到。
“还行。”沈听瓷回道。
“你和老庄是因为你的病认识的?”
“嗯。”
“你们认识多久呢?”孟黎又问。
沈听瓷并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给出了一个非常明确的时间:“五年三个月零七天。”
“记这么清楚?”孟黎有些惊讶,忍不住又问,“你喜欢老庄?”
“不喜欢。”
孟黎可不太相信她的话,要是不喜欢,能把同一个人相遇的时间记得这么清楚吗?
“我也记得我们认识多久了。”沈听瓷补了句,“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三年前的一个冬天,那天是二月十七号,元宵节。”
“不过我们认识的日子大概得往后推一段时间,两年八个月加上明天,正好是第九个月。”
孟黎实在是没忍住,一下就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沈听瓷:“你同每个人遇见都会算得这么仔细吗?”
沈听瓷不太知道这问题该怎么回答,只是在离开宋宴辞后,她好像就习惯了用这样的办法来记自己的生活。
她和宋宴辞分开七年九个月,二千八百二十八天。
这么多个日日夜夜里,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宋宴辞,于是也就习惯了遇见一个人,就去算算他们认识多久,她同宋宴辞又分开多久。
不太有意义的事。
可她却甘之如饴。
而且——
“或许是……”沈听瓷弯着眉眼笑起来,“觉得自己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偷来的,所以想要记得更多一点,也活得过更久一些。”
孟黎觉得沈听瓷这话,可真是奇奇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