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辰将至,北上国进贡此物为贺礼,三日后便会抵达京城。
这消息来得,可谓十分及时。
原本仙药医门这边结束后,他们便要立刻返回玄门,现下有了百木灵犀的消息,凤吟晚当机立断。
“见野,你即刻回去调集人手,而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京城。”
只有三日,兵贵神速,百木灵犀如此重要,自然更是连半刻都耽搁不得。
见野点点头,又迟疑看她,“小姐,那您……”
她这般说,就是要单独行动的意思了。
可此番并非小事,晚儿小姐孤身一人前去,他还是有些担心的。
凤吟晚摆手,“我会在约定的地点等你们,记住,动作要快。”
“是。”
见野应过声便回去收了行李,当即连夜赶回玄门。
凤吟晚眼睫垂了垂,又在房中沉思片刻,起手将密信焚毁后便迈步往外去。
原本是想去和老头知会一声离开的事,岂料出门却见风无息的房中暗着。
叫了几声都未听得回应,上前看过才知,这厮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凤吟晚扬了扬眉,步子停住。
这厮还真是,随心所欲。
凤谨宸的存在鲜为人知,多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凤吟晚同老头说要离开时也只是随便扯了一个理由。
老头恋恋不舍。
“三青啊,等你炼完那个什么丹药,出关以后,还会回来吗?”
自己好不容易收到的徒儿,到头来却成了玄门的人,这叫什么事儿啊!想想就觉得来气!
虽然知道老头一向不靠谱,但现下被他用这种空巢老人一样的眼神看着,凤吟晚莫名就有几分心虚。
想了想,她还是认真道,“师父放心,若是得空,徒儿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仙药医门本就是一家,日后玄门和总会之间的往来恐怕也不会少。
得了自己想听到的答案,老头松口气,又自言自语般喃喃。
“那就好,哎,那就好。”
“三青,你放心去吧,为师答应给你的银子,会命人兑成银票给你捎过去的。”
凤吟晚:“……”
“师父,徒儿就是闭关而已,人还是在的……”
“哎,你不懂,这在和不在就是不一样!”
“你一不在我跟前儿啊,为师这心里头就……”
眼见他抬手往心脏上一捂,就又要开始,凤吟晚眼皮子暗暗一跳,连忙就找了个借口溜了。
……
玄门。
天色欲亮之际,宗门中的宁静被骤然打破。
外头脚步匆匆,听上去像是在紧急集结。
凤谨宸原本睡得便不算沉,现下听得动静,当即也揉了揉眼睛坐起身。
房中已不见了栖闻的身影,倒是门外火光隐约浮现,似乎还有人在低语。
凤谨宸小脸严肃地绷起几分,当即从兜里摸出那枚红色的丹药。
娘亲说过,遇上坏人就用这个!
轻手轻脚上前,却是才一凑近,门外便传来了见野的嗓音。
“这几日小公子情况如何,体内的毒素可曾再次发作?”
栖闻摇摇头,“晚儿小姐留下的丹药他一直吃着,目前倒还没什么。”
“那便好。”
见野松口气,又道,“百木灵犀已探得消息,我们此番前去京城也要数日才能回来,宗门中人手薄弱,你可千万要尽心看顾好小公子。”
被折磨了几天,栖闻一听看孩子就头疼,闻言当即也不耐应声。
“知道了知道了,痛快事儿没我的一点,头疼事倒一大堆!”
宗门里几十号人都出去了,他一个武功排前三的男人却还留在家里带娃,这像话吗!
见野皱眉,“你头疼什么,圣主照顾了小公子两年都没头疼,你不过才看顾了几天,便已觉得烦了?”
“你不烦你留下!”
“那不成,小姐说了要我跟着,照看小公子是你的活。”
栖闻炸了。
“滚滚滚,给老子滚!”
一门之隔,那低语很快便被拳脚声所代替。
门板后头,凤谨宸歪着小脑袋将见野的话消化了一遍,小脸上闪过几分茫然。
娘亲要去一个叫做“京城”的地方,找一个什么什么东西,这个东西好像和他的病有关,但似乎有些危险……
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他握着丹药的小手用力攥紧,在院中动静停住的一瞬间,又迅速爬回榻上。
……
经历了昨夜之事,第二日一早凤吟晚出门的时候,都是蹑手蹑脚,跟做贼似的。
好不容易将马牵了出来,一抬头,却是一道清隽的身影伫立眼前。
微微一愣,才又恍惚着回神。
“你怎么来了?”
调任在即,他现下不应该是在军中安排相关事宜吗,怎么跑到云州来了?
宋清安温润一笑,伸手将她手中的缰绳接过。
“洛兄在宫中脱不开身,他不放心你自己前去,便让我陪着一起。”
劫夺百木灵犀不是一件小事,洛青翊的担心,并非多余。
凤吟晚眉心微微凝起几分,开口却是顾虑。
“可你现下身份敏感……”
既是进贡给太后的贺礼,朝中定然会派专人转接护送,宋清安一个即将调任回京的主将,实在不宜露面,自然更不宜暴露身手。
宋清安抬眼看向她,握着缰绳的手收紧几分。
“晚儿,我说过会陪着你,无论你想做什么,任何时候。”
只要你回头,我就一定会在。
那眼神明明极为内敛,其中透出的光芒却又炙热而坚定,叫她心头微微一震。
凤吟晚抿唇,一个“好”字还未出口,身后却突然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
额角暗暗一跳,一扭头,果不其然就瞧见了老头等人的身影。
不妙!
一眨眼的功夫,她便已经翻身上马,宋清安还怔着,手腕就被她匆促抓过。
“还愣着做什么,上来啊!”
腕上落下的力道算不得轻柔,可那抹凝白晃在眼前,宋清安却只觉女子的纤手柔软得近乎过分。
心念一动,便已就着那股力道翻上马背。
他落在后面,身形比凤吟晚要高出不少,从老头等人的角度来看,那情形简直像极了他将凤吟晚圈在怀中。
只一眼,老头惊得绊了一跤,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三青!”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马背上那抹纤影似是身形一抖。
可那马却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喊,前蹄一扬,登时便绝尘而去。
痛失爱徒,老头的心,顿时就碎了一地。
“这……我……这这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三青走了!
被个男人带走的!
还是个陌生男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渣男!
一想到这,他两眼一翻,顿时就有些心梗。
三石和三木见状连忙上来将他扶住。
“师父,师妹已经道过别了,您就别再追了。”
“是啊,就到此为止吧,再追就不礼貌了……”
老头梗得更厉害了。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
怕极了他会再追上来,凤吟晚一口气骑出去十里地才敢稍稍放缓,确认过身后没了他们的踪影,当即也暗暗松口气。
还好,就差一点!
分神的功夫,头顶却突然坠来一只酒坛,在将要砸到她之际,又被人一掌击碎。
瓦片四散着溅开,马匹顿时惊厥而起。
凤吟晚心中一紧,正欲勒紧缰绳,手背却已覆上抹带着温意的力道。
那力道轻柔地包裹住她的手掌,一松一紧,极快便将马匹控制住。
咫尺之间,清晰有力的心跳就靠在身后,但即便是在此刻,也仍旧克制地保持了一分距离。
脑中某根神经仿佛在这一刻被触动,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再次弥漫开来。
回神时,宋清安已将马停在了路旁。
酒楼上,店掌柜拉着那醉汉一个劲儿的赔不是。
“店里客人喝多了,一时未曾注意,未曾惊扰到二位吧?”
凤吟晚摇摇头,正欲说没事,岂料身后那道本应温润的嗓音,却在此刻生出了几分寒意。
“并非是在下有意为难,只不过今日遇上此事的恰好是我二人,而我二人又恰好有功夫在身,故此能安然无恙。”
“若是换做了旁人,未必能轻易躲过。”
那酒坛子也不是什么轻物,从二楼上砸下来,若是正巧砸到了脑袋上,是有可能会死人的。
这个道理,掌柜自然懂得。
“公子说得是,此事的确是小人的疏忽。”
“要不您看这样吧,二位请到店里来,所有酒菜一律免账,就权当是小的给您二位赔不是了。”
“酒菜就不必了,只望掌柜能多多警醒,勿要再出现此等事端。”
“在下言尽于此,告辞。”
他说罢便驾了马往前去,一程听下来,凤吟晚却只觉惊奇。
“宋清安。”
“何事?”
那嗓音中还带了几分尚未消退的寒意。
凤吟晚眼眸微微一睁,带了几分惊讶出声,“你原来……也会生气?”
虽然这话听上去很不合理,但自从认识到现在,她还真就没见过宋清安有动怒的时候。
就算是方才这种程度,也没有。
稀奇,太稀奇了。
身后之人的呼吸在这一刻顿住,沉默良久,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道:“晚儿,我并非是什么圣人。”
有关于她的事,他是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