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非但便没有哭闹,现下竟还反过来安慰自己,余氏只以为她是吓傻了,眼神害怕又心疼。
“依依,娘苦命的女儿……”
从隔离所回来之后,她便觉凤依依变得有些不对劲,性子安生下来了不说,素日还整天闷坐在房里,连金银珠宝都不喜欢了!
她总结了一下,还是凤吟晚那小贱人害的!
见她拉着自己便又要抹泪,凤依依却是眉心一拧,不耐出声。
“娘,都说了叫你别怕,放心吧,我们肯定会没事的。”
她这个娘什么都好,就是胆子不够大。
好人不想做,坏人又做得不彻底,瞻前顾后,唯唯喏喏,这样怎么可能成事?
关键时刻,还是她更能豁得出去!
她这语气太过笃定,余氏听得一愣,一时竟有分不清她是真傻还是假傻。
“依依,你这是……”
凤依依皱了皱眉,正欲再做声,禁军却已快步折了回来,快速说了句“放心吧”,当即也不再做声。
将军府被抄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回来,彼时凤吟晚才又吞下一枚固子丹,正欲上前倒些温水,玉屏便已行色匆匆进来。
“小姐,奴婢方才上街,听说禁军已将将军府团团围住,现下前后两门全部被封死,只待明日一早便将府上的人全部流放出去!”
凤老将军和凤靖元现下正被押在天牢,将军府上的人,除了军中的守卫,左不过就是余氏,凤依依,还有那帮敷衍趋势的下人。
凤家一倒,守卫们自然要回军中去,影响倒不大。
至于余氏和凤依依等人,这帮只会大难临头各自飞的玩意儿,她根本不想管。
羽睫一压,当即也寒声,“不必理会,余氏素日不是最想做将军夫人,此番,本王妃就给她一个表现的机会。”
玉屏点点头,只觉府上的东西有些可惜。
“府上被抄得突然,可惜库房里存的东西……”
凤家几代为官清廉,攒下来的家业其实也没有多少,留下的,是念想。
凤吟晚唇角一抿,却也无可奈何。
“没了就没了,人没事就行。”
她积攒在手镯里的银子,也足够替父兄打点了。
眼睫垂了垂,又做声,“今夜我得进宫一趟。”
整件事疑云重重,明日一早便要流放出京,今晚无论如何,她都要见上父兄一面。
玉屏心中担忧不已,却也知这一趟她是非去不可,咬了咬唇,只点头。
“奴婢陪您去。”
凤吟晚原本是想找亓玄想想办法的,奈何在府上找了两圈都未寻见他的身影,眼下姜如墨和夜听云又都在宫中,思来想去,便也只能找到了宋清安。
下午才说要他相助,未曾想现下便已派上了用场。
宋清安倒是未曾推辞,听她说完,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王妃放心,容在下想想办法。”
……
夜色过半,宫中一片沉寂。
巡夜的御林军才过,九州香榭的窗扉微微一动,一抹身影极快飞出。
御花园假山隐蔽之处,亓玄抬眼看向来人,低声行礼。
“王爷。”
头顶婆娑的树影和月光一齐垂下,夜听澜半张俊颜隐在光影之中,所见之处,肌肤皆是触目惊心的苍白。
“如何?”
这一声威严冷厉,与今日在大殿上所见截然不同。
亓玄闻言心中暗暗松下几分,颔首,“并无尾巴跟着。”
夜听澜抿唇“嗯”了一声,片刻的迟疑,又沉声开口。
“她,如何?”
她,自然是指凤吟晚。
“王妃近两日胎气不稳,想必是受凤家之事冲击极大,所幸姜太医诊治及时,现下已无大碍。”
不知为何,话落的一瞬间,亓玄却觉眼前寒意更盛,连带着,连暑热的天气都幽冷几分。
正踌躇着该如何再开口,却听自家王爷寒声。
“本王近日都在宫中,宫外的事,你仔细盯着。”
“是。”
点头的功夫又想到什么,亓玄一顿,当即从袖中取出张字条。
“日前王妃发觉豫州的兵马有异,命属下暗中前去探查,这是属下在宁风毅府上找到的。”
纸张展开,上头列了许多药名,倒像是一剂药方。
夜听澜墨眸扫了几许,重新交回他手中,“给她。”
药方这东西,凤吟晚自然比他擅长。
“是。”
伫立片刻,空气中已隐隐弥漫出一股极淡的血腥味,亓玄点头的动作一顿,当即又关切出声。
“王爷,您身上的伤……”
“无妨。”
寡淡丢下这句,他便欲回九州香榭,岂料还未及动作,便听一阵极轻的窸窣从远处的花丛后传出。
“王妃,可以出来了。”
这一声有几分耳熟,似是在何处听过。
亓玄微微一怔,便听后头一道极轻的“嗯”声传出。
女子明艳的面容曝露在月光下,虽是御林军的扮相,可那张脸,正是凤吟晚无疑。
顺势看过去,前头护着她的男子,分明就是王爷的头号墙角挖掘工,宋清安!
身畔的寒意早已凛若霜雪,亓玄僵着身子,根本不敢去看夜听澜的神情。
他们隐匿了气息,这二人倒是未曾发现,整了整身上的软甲便已快步离开。
瞧着,倒像是天牢的方向。
亓玄暗暗松口气,替凤吟晚分辨的话还未出口,身畔一阵风动,眼前便只余一抹残影。
眼皮子一跳,当即也飞身追上去。
凤吟晚不会轻功,所以只能借着侍卫的装扮缓慢前行。
一路上,她和宋清安在前头走着,夜听澜和亓玄就紧紧在后头跟着。
停一下,飞半下。
亓玄表示,他当暗卫这么多年,轻功从来没使得这么憋屈过。
不知是不是关押凤老将军和凤靖元的缘故,天牢门前守卫的人数明显极多。
宋清安走在前头,凤吟晚垂眼跟在后头,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灯火通明之下,被几十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她根本无所遁形。
“别怕。”
看出她的异样,宋清安悄声提醒。
凤吟晚极轻地“嗯”了声,身子尽量放松。
“站住。”
守卫将他们叫停,宋清安早有预料,面不改色掏出腰牌递过去。
片刻,确认腰牌无异,守卫点点头便放行。
大门上的锁链被叮叮当当打开,凤吟晚心尖跟着起伏,正欲抬脚迈进去,眼前,守卫的手臂却突然落下。
“等等。”
目光锐利,直逼她的脸。
“你,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