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喧嚷一直未停,凤吟晚从案边退开时已是四更。
按了按额角,出门便见玉屏守在外头,歪着脑袋摇摇欲坠,凤吟晚心中一动,抬手轻轻碰了她一下。
“唔……小姐?”
玉屏惊醒一瞬,迷瞪着眼仰头来看她。
凤吟晚失笑,“去歇息吧,不必守着了。”
近几日时常阴雨,夜里不免寒凉,真不知这丫头在外面坐了多久了。
谁知玉屏闻言却是固执地摇摇头。
“不行,小姐还在里面配药,我要在这儿守着,不能再叫那狐狸精进去……”
狐狸精?
凤吟晚秀眉略略一扬,隐约能知道她说的是秦如怜。
不等再做声,玉屏却是小脸一耷拉,又沉沉睡了过去。
凤吟晚无奈地叹口气,只好先拿了件薄毯给她披上,准备待验看过药方后再回来叫她。
重患的帐篷里一众御医还守候在侧,见着她,姜如墨面上惊愕之色一显,当即快步迎出来。
“王妃怎么来了?”
现下这般时辰,她竟还未歇息。
凤吟晚唇角一弯,俏脸上的疲惫稍减。
“姜太医还么晚了还在给病患诊治,本王妃身为钦差,如何敢独享安逸。”
姜如墨诚惶诚恐,“王妃言重了,诊治病患是微臣等应该做的,怎敢妄同王妃相较,何况王妃您尚有……”
顿了顿,他没再说下去。
片刻,又正色着颔首,“还请王妃保重贵体!”
突然一下搞得这么严肃,凤吟晚也有些发懵,怔了怔,旋即失笑。
“姜太医的嘱咐本王妃记下了,新药方已经修订完成,我这便拿去煎了看看效果。”
她说罢便欲转身往外去,不料步子还未迈开却又被姜如墨开口叫住。
“王妃。”
代劳的话到了嘴边才发觉自己手中还捏着银针,姜如墨微微一怔,当即有些顿住。
凤吟晚善解人意摆摆手,“无碍,诊治病患要紧。”
煎药的地方和帐篷有些距离,现下黑漆漆的,除了守卫巡夜时偶尔路过,并无半分光亮。
凭着嗅觉,凤吟晚极快配了药便放上炉灶,原本是想从旁好生看着,岂料才坐下阵阵困意便涌上来,上下眼皮不停打架,迷迷糊糊便睡了过去。
意识消散前,身后似乎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还不等她仔细分辨,身子便已率先陷入了昏厥。
……
冷……
热……
身子滚烫似火炉,却又宛若置于冰窖,寒热交加之下,凤吟晚的衣衫早已被虚汗浸透。
“王妃,药可曾煎好了?”
颤颤间,姜如墨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凤吟晚想开口,唇瓣却宛若黏连一般,如何都张不开。
“王妃?”
头重如坠石,任姜如墨如何询问,她都未有一丝回应。
身畔的声音顿了顿,额间被轻轻一触,下一瞬,姜如墨的惊呼便已传开。
“不好!”
姜如墨将人扶回来时,玉屏还瑟缩在帐前打瞌睡,原本寂静的帐篷瞬间灯火通明,不消片刻,御医们便步履匆匆一齐赶来。
“诶,你们不能进……”
玉屏被这动静惊醒,正欲起身阻拦,姜如墨焦灼的嗓音却在帐中响起。
“王妃体热畏寒,脉象抠涩,极有可能是染上了疟疾。”
“啊……怎么会这样!”
“墨王妃贵为钦差,腹中还有世子,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消息来的太过突然,众御医闻声色变,一瞬间,帐中哗然四起。
姜如墨面上凝重不已,正欲再开口,玉屏却已快步冲了进来。
“姜太医,你方才说什么,小姐她……”
话未说完便已看见了榻上昏厥的凤吟晚,玉屏面上血色骤然一失,当即跌跌撞撞冲上前。
“小姐!”
榻上之人双目紧闭,并未应她分毫。
周身气力顿时被抽去,玉屏身子一跌,止不住地颤抖。
“小……小姐方才不是还在帐篷里研究药方吗?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又怎么会染上疟疾!”
“姜太医,你是不是看错了,小姐她……”
后面的话已近更咽,姜如墨看着她红透的眼圈,眼底阵痛闪过。
“玉屏姑娘,本官方才已请众位同仁看过,王妃她……的确是疟疾的症状。”
“不可能!小姐她医术那般厉害,怎么会让自己染上病症,一定是你们看错了!”
姜如墨的医术自然不会有错。
不过片刻,凤吟晚便已出现了呕吐之症。
这,是病症加重的前兆。
众御医被吓得不轻,当即面面相觑着出声。
“墨王爷尚在军营还未回来,如此大事,可要命人前去禀告一声?”
凤吟晚可不是普通病患,他们绝不敢轻易动手。
“身子要紧!眼下王妃恐怕已是重症,派人去军营一来一回要费上不少时间,耽搁不得啊!”
众人争论不休,谁也拿不定主意,僵持了片刻又齐齐看向姜如墨。
“姜太医,这里你的医术最为高明,又是太后亲自指派来照顾墨王妃身孕的,依你之见……”
话音未落凤吟晚身子便又是一阵痉挛,姜如墨眼眸一沉,当机立断,“不能再耽搁了,必须立刻给王妃诊治!”
帐篷里的动静停下来已是五更。
两剂汤药下去,凤吟晚的呕吐之症已经止住,高热逐渐消退,却仍是十分畏寒。
玉屏寸步不离守在榻边,见状当即又取了一床毯子回来。
“玉屏姑娘,你在此好生盯着,若有任何异样,立刻前来寻我。”
重症那边又有反复,姜如墨匆匆丢下这句嘱咐便出了帐篷。
玉屏抿唇,伸手握上凤吟晚的手,眼圈再度泛红。
“表哥,我方才……”
进门正对上玉屏泪汪汪的眼,李承焱狠狠一怔,当即顿住。
“怎么了这是?”
怎么还哭上了?
他最怕女人哭啊!
玉屏抹了把泪,颔首,“王爷到军营去了,现下还未回来,李将军若是有事,还请晚些再来吧。”
李承焱挠挠头,却是未动,“这事找表嫂也行,要不你将她唤起来?”
岂料话音未落便是一记冷眼,方才还柔弱得跟只兔子似的小丫鬟,现下已然怒目圆睁。
“你这人怎么听不懂好赖话!小姐身染疟疾,我若能唤得醒,现下还在这落泪做甚!”
她倒是想!
“虐……疟疾?!”
未料到这般,李承焱也是一愣,不等再做声,外头守卫的声音便已响起。
“快开门,王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