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
皇后在梨木软榻上斜坐,秦如怜快步上前,熟稔地接过宫婢手中的团扇。
“姑母,这般着急唤我进宫,可是有何急事?”
皇后闭目养息的眼缓缓睁开,看向她时,隐隐带上丝不容置喙。
“今日容妃出宫去,所谓何事?”
皇后膝下尚有大王爷这个嫡长子,同为争储的亲王,自然视夜听澜为眼中钉。
秦如怜暗暗咬唇。
“前日回府途中有刺客出没,墨王妃所中之箭上有剧毒,容妃娘娘应是代太后前去看望的。”
凤吟晚肚子里的皇家血脉,是头等大事。
不料皇后闻言眸子一眯,尖锐甲套刺上她摇扇的手背。
“如怜,你哥哥早年便已命丧沙场,本宫这个姑母待你如何?”
那力道算不得痛,秦如怜却听得身子一颤。
“姑……姑母为何这般问?”
皇后狠厉看她一眼,目露审视,“昨日华清宫的人前来回禀,墨王寒毒发作,当场便晕了过去。”
“你告诉本宫,容妃亲自出宫,竟是为了看凤家那女人?”
她嗓音平缓,却带着上位者的无形威压。
秦如怜听得脸色发白,死死握着扇柄,根本不敢做声。
皇后扫她一眼,直接抬手将团扇夺下。
“不要忘了本宫送你去墨王府的初衷,你太叫本宫失望了!”
“姑母!”
秦如怜颤着身子跪下去。
“是如怜一时糊涂,王爷寒毒发作,容妃娘娘和清韵公主是专程前去看望的……”
既然皇后已经知晓此事,那她也就没有必要再行隐瞒了。
皇后闻言面上的狠厉才稍有削减。
“夜听澜如何了?”
“听闻是王妃出手医治,已……已经压制住了。”
“压制住了?!”
寒毒极难医治,夜听澜才发作不过一日,竟已被压制住了。
这个凤吟晚的医术,竟已到了这般惊人地步!
秦如怜不敢再有隐瞒。
“王府的府医一向平庸,昨日侄女虽未曾亲眼所见,但听云王殿下所言,的确如此。”
她不是不想去,她是根本进不去。
昨日主院把守严密,她削尖了脑袋都没找到机会!
皇后闻言面上神色变换一瞬,悄然收起周身威压。
“起来吧。”
“谢姑母。”
秦如怜喏喏起身,后襟早已渗出冷汗。
不等退开,手又被皇后握住。
“本宫知你心悦墨王,便是有意成全才会将你送去墨王府,而非带在身边。”
“但那你要记住,你终归是秦家之人。”
“竹儿是本宫唯一的儿子,又是皇上的长子,未来的储君,只能是他一人。”
“竹儿好,本宫便好,秦家便好,你,才会好。”
秦如怜,就是皇后安在夜听澜身边的一枚棋子。
秦如怜唇瓣无声地咬紧,皇后眼神错了错,继续开口。
“你爱夜听澜,可他若做了皇帝,妃嫔三宫六院,美人数不胜数,你又可能忍受?”
“自然不能!”
如今一个凤吟晚,她便已恨得痛不欲生。
她绝不能允许夜听澜有别的女人!
皇后微微颔首,握着她的手力道更甚。
“如怜,不要让本宫失望。”
秦如怜早已心悦诚服,“姑母放心,如怜明白!”
皇后见状才满意停住声,拂了拂衣袖,又状似随意开口。
“御医说,头三月胎事最为不稳,墨王妃的身孕,现下似乎只有月余。”
私以为她这是在暗示自己,秦如连忙颔首。
“姑母所料不错,一月之多,尚不足二月。”
“不过……今日容妃去到府中,明面上将掌家权暂交于我,实则是想让我为她行保胎之事,可要……”
“不。”
皇后直接抬手打断。
“既然是容妃的命令,你自当好生奉行,这胎,还须得尽心安养。”
“可是……”
怎么能让那贱人生下夜听澜的孩子!
她疑惑皱眉,抬眼却对上皇后不容置喙的眼神,心中当即有所会意。
“是,如怜谨遵姑母之命。”
……
夜听澜那套剑法看着帅气无比,学起来简直能累死一头驴。
凤吟晚勉勉强强跟着一遍练下来,胳膊比柠檬还酸,偏偏,这人认真起来极为严苛。
“肘部抬高,手腕用力。”
一个姿势练了将近半个时辰,凤吟晚的手已经抖成了帕金森。
见她恹恹着脸,根本就没有改进的意思,夜听澜眉心冷厉一蹙,直接上手帮她调整。
凤吟晚任由他拨来拨去,像颗没有生命的豆芽菜。
夜听澜清隽的眉眼紧皱,明显对她这副摆烂的样子很是不满。
抬头看了眼天色,无情寒声,“午膳前若还练不好,你便留在此处,不必去膳厅了。”
凤吟晚闻言顿时急了。
她还准备一路划水到饭点呢,不让吃饭?这怎么行!
“王爷习武多年,自是已经对这剑法手到擒来,臣妾一个初学者,能做到这种程度已是不易了!”
这人还想让她一天学完不成!
夜听澜毫不留情冷嗤,“哪种程度?你的手臂如此弯曲,本王以为,三岁孩童尚懂得事不过三的道理。”
言下之意,她笨得还比不过个小屁孩。
凤吟晚表示大写的不服。
“王爷嘴上说的轻巧,三岁孩童还会来跟您学剑术不成!若非天才,何人能一下便学会?”
然后,她就从夜听澜眼中看到了一丝……嘲讽。
“这是最简单的入门剑法,本王六岁便已习会,从头到尾,只练了一遍。”
凤吟晚:……!
那……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她就不一样了,她的天赋都长到医术上去了。
肚子咕噜叫了两声,凤吟晚顿时泄气,正准备装作不经意地偷摸把剑丢出去,手腕却先一步被夜听澜握住。
“握紧,再练。”
这一句,简直比军训还恐怖。
凤吟晚欲哭无泪,只好在这人的死亡凝视之下,颤颤巍巍抬起胳膊。
“王爷,咱们多少能商量一下吗?”
夜听澜沉沉睨她一眼。
“凤吟晚,你是在同本王买菜吗?”
“习武并非朝夕之事,你才开始便想放弃,如何能学会。”
得,闭嘴得了。
她咬紧牙关奋力坚持,终于在快坚持不住了的时候,院门再度被推开。
凤吟晚如同封印解除一般,瞬间松下来。
“王……”
秦如怜进门便见着夜听澜也在此,当即一顿。
“听澜哥哥。”
闪了闪身子,她当即将后头的托盘露出来。
“容妃娘娘吩咐了要好生照料王妃的身孕,我是来送补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