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边砂锅正汩汩冒着热气,水雾弥漫间,一只手悄然伸上前。
锅盖很快被掀开,那人从怀中掏出个纸包便要往砂锅里倒,仅一寸之遥时,一枚石子突然从竹帘后飞了出来。
“啪”一下,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那人的手腕中央。
砂锅应声被打翻在地,汤药顿时四溅。
“啊——”
这一声尖叫,是个男子。
凤吟晚秀眉一蹙,不等思索夜听云却已兴奋着冲了出去。
“总算抓到你了!”
“没想到吧,以为自己换上身僧人的衣裳我们就认不出你了?休想逃过本王的眼睛!”
那人穿了身僧袍背对着他们,身形算不得高,又瘦削,远远瞧着,倒确实有些像女子。
凤吟晚快步上前,那厢,夜听云已经扯着僧人的衣裳将他拽了过来。
入目是一张普通僧人的脸,其手部有几处老茧,一看便是常年敲打木鱼所致。
很明显,这的确是青普寺中的僧人。
不是小白莲。
凤吟晚额角暗暗一跳,心中顿觉不妙。
“云王殿下,您这话是何意啊……”
“还敢在本王面前装作不知?”
夜听云冷哼了声,侍卫当即上前将人拿下。
“说!在本王汤药里放桃仁粉的,是不是你!”
僧人闻言脸色一变,当即吓怕了胆子一般连连摇头,
“云王殿下,冤枉啊!小人并不知什么桃仁粉,这……这肯定是误会啊!”
“误会?”
夜听云眉眼一挤,“那你方才往砂锅里倒的是什么?”
方才夜听澜一击打在他的手腕,这人手中的东西还未来得及倒下去。
侍卫会意,还未等动手,僧人却已十分识相地将东西递了出来。
“殿……殿下说的可是这个?”
夜听云眼神一闪,一把接过那纸包,当即递给凤吟晚。
“你瞧瞧。”
凤吟晚美目微沉,暗暗看了眼边上的夜听澜,抬手将纸包打开。
入目是一堆细小透明的颗粒,与先前细腻的桃仁粉截然不同。
夜听云再不懂也觉出不对劲。
“这是什么?”
凤吟晚抿唇,还未等做声,一旁的夜听澜却已寒声开口。
“白糖。”
“白糖?!”
夜听云简直要惊掉下巴。
“你……你刚才是要往砂锅里放白糖?”
僧人点点头。
“小人听太后说起,殿下觉得汤药太苦难以下口,便专程到方丈房中讨了一些,想加到汤药中,也好在殿下面前讨个好……”
夜听云彻底傻眼了。
寺中僧人想讨好他是常事,但是……
搞了半天,原来是误伤?
凤吟晚眼底一寒,“既是为云王着想,行事为何如此鬼祟?”
“姜太医先前叮嘱过,良药苦口利于病,汤药中尤其忌讳掺杂他物,因此小人才想着悄悄放进去……”
“是小人想着让云王殿下能少些苦味,一时糊涂没顾忌姜太医的嘱咐,小人甘受责罚。”
他说罢便规规矩矩低下头。
凤吟晚定定睨过去,眼底冷意渐盛。
这说辞的确让人挑不出漏洞,但她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没那么简单。
无奈,没有证据。
“你要本王来看的,就是这个?”
夜听澜寒声开口,明显已是不悦。
“王爷……”
“凤吟晚,本王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他说罢便甩袖出了后厨,夜听云眼神在僧人身上转了一圈,当即也快步跟上去。
偌大的后厨顿时沉寂下来,太后对礼佛一向重视,没有证据,凤吟晚也不好直接将僧人扣下,抿了抿唇,还是命侍卫将人放了。
午斋前宋清安也前来回禀,不出所料,侍卫搜遍了青普寺都未曾发现桃仁粉的踪影。
凤吟晚颔首,阖了阖眸子便让人退下。
方进饭堂,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当即传来。
“哟,这不是本公主刚怀了身孕的好嫂嫂么,查案回来了?可曾有何收获啊?”
太后由夜听云陪着在佛堂修禅尚未过来,现下饭堂中只夜紫韵和秦如怜两个人,她自然毫无忌惮。
凤吟晚懒得理她,暗暗盘算着下一步计划,不料夜紫韵竟不依不饶凑上前。
“听说你在皇祖母面前请了命,自信满满要抓桃仁粉的凶手,还专程将我哥哥请了去。”
“可惜凶手没抓到,还错抓了个送白糖的僧人,可是确有此事?”
夜紫韵斜斜看着她,唇角勾出抹讥诮。
这女人,也真是够蠢的!
秦如怜见状掩了掩唇,装模作样出声,“此事本就难查,王妃又非官府中人,一时办错也尚在情理之中。”
这意思,便是在说凤吟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凤吟晚扬眉,目光自二人身上扫过,红唇冷冷一勾。
“二位对此事这般关心,难道是想投到本王妃麾下,也出一份力?”
夜紫韵闻言柳眉顿时一拧,“你的麾下?”
“若不是你侥幸查出身孕逃过一劫,现下早就被皇祖母下令关押起来了,也敢在此耀武扬威,同本公主摆谱?!”
凤吟晚丝毫不恼。
“有一句,清韵公主确实说对了,本王妃如今,可是有孕在身呢。”
她说罢,抬手在小腹微微一拢,翩然落座。
“也怪本王妃命好,容貌尽毁,却能做嫁进王府做正妃,如今遭人陷害,却又意外发现了身孕之事。”
“啧,真是想不好都难呢。”
“你……!”
她故意拉长了调子,美眸微微眯起,模样简直是慵懒又惬意。
夜紫韵气得咬了咬牙,半晌才蹦出句“不要脸”,一旁的秦如怜恨恨咬着唇,脸更是绿得跟菜叶子似的。
凤吟晚极度舒适。
“清韵公主急什么,本王妃也是实话实说啊。”
夜紫韵一向被尊宠惯了,哪能说得过凤吟晚,眸子暗暗一剜,抄起手边的茶盏便愤然丢了出去。
原不过是想泄愤,不料这茶盏却“啪”一下砸到了太后眼跟前,才进门便遇上这般,太后面色一沉,抬眼已是不悦。
“皇……皇祖母。”
夜紫韵见状都快吓坏了,身子一颤,当即福下身。
秦如怜见状当即也跟着行礼,“太后娘娘。”
太后扫二人一眼,正欲开口,却见凤吟晚“梨花带雨”扑过来。
“孙媳参见太后。”
太后关心皇家血脉,见状当即伸手扶她。
“吟晚,好孩子,这是怎么了?”
“方才清韵公主不知为何突然动怒,那茶盏摔得极响,都说怀孕之人不宜受惊,孙媳一时心悸,实在惊惧……”
假意抹了抹泪,她又开口。
“太后,这胎儿……不会受惊吧?”